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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1页)

这正是小西行长和沈惟敬定下的阴谋,抓住李宗城贪淫好色的弱点,用女色美酒来当面迷惑他的心智,然后日方背地里在副使杨方亨面前流露对这种花花公子的轻视和厌烦。就这样在对马岛待了有十几天,没等沈惟敬返回,无论是明朝方面的使者团,还是日本方面,都已经在舆论上造成了对李宗城很不利的局面,只有他本人还瞒在鼓里。

就这样花天酒地了六七天,对马岛主宗义智终于开口,表达了想见识一下册封玺书的意思,既然受到人家如此盛情款待,李宗城也不好说不,再说只是看看,还能看坏了不成,于是欣然应允。

宗义智大喜,感激地道:“小人枉活了这许多年,如果能亲眼得见天朝皇帝颁发给吾国太阁之宝物,虽死亦值了。今晚就请李公子移步贱舍,咱们先畅饮美酒,然后再展阅书印。对了,我打算送给公子一名绝色佳人,明晚会在宴席上出来敬酒,若是公子觉得中意,便当场笑纳如何?”

“多谢岛主,如此甚好。”李宗城眉开眼笑。不住点头。

至夜,对马守私邸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宗义智摆开盛大的晚宴招待大明国的东封使者李宗城和副使杨方亨,陪座的除了主人和通译,便只有五七名亲信家臣和长辈亲友,先是一位女艺人表演三味线琴,这是当时刚从硫球传到日本的一种时髦乐器(其实就是中国的三弦),叮叮咚咚,虽然没有琵琶的音律多变,倒也颇有韵味,弹到间深处,大家一齐喝彩,只有李宗城微笑不语。

三味线琴弹罢,又从阶下窜出来六七名短打小使,头缠白带,手捧圆鼓和竹笛,一边吹打乐器一边舞蹈,时不时哟哟哈哈地大叫,惹得客人们跟着击掌附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通过翻译,宗议智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种舞乐表演叫做稚子,是日本国很有感染力的一种舞乐,李宗城和杨方亨看着有趣,抚掌称善。

一段舞乐过后,酒菜陆续上齐,海里游的、天上飞的、树上爬的摆满了一桌,宗义智连连举杯致辞,众家老也轮番上前敬酒,杨方亨顾及身份,只是略饮一杯,只有李宗城年纪轻轻,志满意得,但凡劝酒来者不拒,不一时便喝得醺醺然七分醉。宗义智见状心中冷笑,双手轻轻一拍,只听环佩声响,香风袭人,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二八芳龄的盛装美人来,盈盈向众人拜了。

在座的日本人都低头向她还礼,面甚恭谨,宗义智对那女子道:“和姬,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大明国东封使者李大人,请你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敬杯酒好吗?”和姬并不晓得丈夫的真实用意,只当是应有的礼节,点头应允了。

李宗城正喝得高兴,见身边的杨方亨张嘴结舌望着前方,忙睁开醉眼顺势看去,不由心花怒放,果然绝色女子呀,生得是唇红齿白,体态婀娜,一头乌黑的长发直垂过腰,款款行来宛如广寒仙子临凡、瑶池琼英降世,莫非这就是宗义智答应送给自己的美妾吗?再见她面带微笑,竟向自己走来,禁不住浑身酥麻,魂魄颠倒。和姬端了玉壶走上前去,李宗城望了宗义智一眼,只见对马岛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鼓励的微笑,心下大喜,忙伸手扯住和姬的长袖,欲把她搂抱在怀中,嘴里笑道:“美人,你可是我的了,等随我回到中土,本公子一定好好疼你。”

和姬虽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可衣袖却明明被这年轻人拽住,再看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用说也知道这明国的使者在冒犯自己,当下羞得满脸通红,使劲挣脱开,头也不回跑进内室,玉壶“啪”地落地摔成粉碎,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李宗城心里还觉得奇怪,这东瀛美人儿为何要逃?嗯,这样才有趣,既然岛主已经把她送给我了,日后自会慢慢调教。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宗义智一声怒喝:“明使无礼,居然敢当众调戏我的爱妻,奇耻大辱啊!难道中华上邦的人物都如你一般吗?左右,快把我的剑取来!”

第二十四章 册封大典

宗义智唤手下拿剑给他,日本家臣对主上无限忠诚,又都恼恨明使轻浮,顿时有四五人拔出剑来,有往宗义智手里递的,更有的直接就冲明使奔过去了,李宗城吓得推了酒案,瘫倒在地,

“都住手!”宗义智喝住众武士,拂袖起身,怒道,“李大人,你也太过分了吧!这几日在我岛上花天酒地地胡闹,看在两国封贡的大计上,我都不计较;可今天你居然当众调戏我的爱妻,真叫人忍无可忍!副使大人,请你评评理,这样的人物也配代表天朝出使我国吗?”通译赶紧把他的话译出来,杨方亨听罢羞愧不已,无言以对,李宗城有苦说不出,隐约明白中了人家的圈套,又见日本众武士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心中更是大惧,完了,今日性命难保!

宗义智大声斥责李宗城,真可谓句句义正辞严,不容辩驳,说到悲愤处眼中噙着泪花,别说他的家臣,就是杨方亨见了也暗自点头,心想这厮如此作为简直丢尽了我大明的脸面,就算对马岛主真要动手杀他,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李宗城这时慢慢坐起来,身子僵直,双眼翻白,喉头一动一动,倒把宗义智吓了一跳,莫非此人有隐疾在身,受不得惊吓?若真逼死了他,倒是难办。

众人也都怔住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他嘴唇哆嗦着,低头伏在案上狂吐起来,搞得酒气醺天,满身污物,紧接着放声大哭。

众人掩鼻侧目,窃笑不已。杨方亨见他这样不堪,身为副使更觉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听宗义智高声道:“把这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给我轰走!那劳什子玺书也一并带去,别污了咱们的眼!”几个家臣上前横拖竖拽,把李宗城推到阶下,玺印和封书连包扔到他身边,顺势又踹了他几脚,李宗城半晌方跄踉着站起身,昏乱中不辨东西,一头撞在柱子上,跌倒后爬又起来,抓起绸包哭着向外跑去。

“杨大人,你也请吧,希望这只是个例外,请自重些!”宗义智横眉冷对道。杨方亨自知理屈,哪还敢争论,听他这么说如释重负,忙拱手离开。

宗义智叫过一名家臣道:“你去赶上那李宗城,把他的玺书抢了丢掉。哼,失了这些物事,看他还怎么做使者!”

“是!”那家臣一挥手,带两个小使追了出去。看着这一切,宗义智得意地笑了起来。“主公,夫人在后宅吵着要上吊呢!”一名家臣跑过来道。

“天,这都是你爹的主意,不干我事啊;和姬!和姬……”宗义智大惊,忙返身跑进内府去……

李宗城出了对马守私邸,正昏昏沉沉地要靠墙根歇会儿,忽然身后脚步声响,几个大汉从黑影里奔过来,不由分说抡拳就是一顿痛揍;等他七荤八素地爬起来时,才发现身边的小包不见了,李宗城只觉脑中一片眩晕,玺书丢失,如何继续东封?如何向皇上交待?完了,这回想不死都不成了,念及悲处,再次放声大哭,漫无目的沿着长街向前走,隐约听得身后杨方亨在寻唤他,却不回应,将腰带解下来,在路边一株小树枝上作了个扣,找了块石头垫脚,颤巍巍把脑袋伸进扣里。死了吧,一了百了,这般想着,咬了几回牙,总是不敢真去蹬了脚下石块。

这时杨方亨已经寻声追过来了,见状大惊,虽然恨他误事,终归不能见死不救,忙上前把他抱住,道:“李大人不可如此,有事从长计议。”

李宗城大哭:“玺书都被强人夺了去,我可怎么办啊?放开我,让我去死,都别拦着我!”杨方亨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心惊,玺书丢失,他若是自杀死了,朝廷追究起来,自己这个副使怎脱得了干系,当下不由分说将他拉下,好言相慰。

半晌李宗城方止住悲声,抹着泪水道:“这定是对马岛主陷害我,玺书也必在他的手上,杨大人,你可要救我啊,快帮我讨要回来。”

“放心好了,属下先送大人回驿馆,等明天一定去和岛主交涉。”杨方亨口中称是,一边搀着他走,一边心里开始暗暗核计,宗义智存心要这小子好看,又怎能交出玺书?我不如抢先写道折子送朝廷去,如实汇报,弹劾这李宗城,或能免了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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