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里,中心位置的白头发老太太指着吴良满脸鄙视。
吴良被一个穿着校服的清俊少年搀扶着,气得直跳脚:“阿婆,我敬你是长辈,但话也不能乱说吧?我怎么就要遭报应了,我那明明是无妄之灾!找医院陪钱天经地义!”
“呸!不孝的东西,我看你连你爹妈死时穿了什么衣裳都不记得了!”
“阿婆你脑子糊涂了吧,说纸人呢,关我爹妈什么事?”
“还关你爹妈什么事,昨天晚上,我可是扒在门缝里看了个齐整,那两个纸人身上穿的衣服,明明跟你爹妈的寿衣款式、配色都一样的!它们不是别人,正是你死去的爹妈回来看你了!”
阿婆这话一出,先不说吴良有多震惊,就连旁边看热闹的围观众们都哗然了。
“您老人家胆子够大啊!居然还敢往外看,我跟我老公光躲在被窝里哆嗦了……”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亲爹妈,回来吓唬儿子干啥,那动静,说是有深仇大恨才对吧!”
“你们有所不知,姓吴的可畜生了,他爹妈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还有这种事?快讲讲快讲讲……”
“你们说的都不对!”之前爆料的阿婆拿拐棍敲了敲水泥地,让这些人赶紧都闭嘴,听她说,“纸人虽然的确是吴良的亲爹亲妈,但他们俩不是自愿来的,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儿子再畜生,当爹妈的也不忍心害他啊,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倒也是,好比我家那小子,我跟他爹天天拼老命地挣钱,给他买了房、娶了媳妇,结果转脸就把我俩轰出来了……你问我怨不怨?那当然是怨的,可哪怕我真做了鬼,也不能去害他的命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哦!”
“阿婆,您又怎么看出来他们不是自愿的呢?”
阿婆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嘿,你们别看我今年都七老八十了,眼睛一点不花!吴良我问你,你就没注意到,那两个纸人身体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吴良倚在墙上苦思冥想,“好像……身上有挺多拼接的痕迹?”
“对咯!”阿婆激动地拍了拍巴掌,“你看他们像不像被四分五裂后,又缝起来的?”
吴良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
“嘿,活着的时候造孽太多,死了还是得赎罪呐……我看八成是你原来那媳妇怨气不散,在下边折腾完你爹妈,还要上来把你带走……”
“等会儿,他媳妇又是怎么回事?吴星辰他妈不是说跑了吗?”
“不是吴星辰他妈,是前面娶的那个,可怜哦,都怀孕八个多月了,被吴良这不是东西的给打死了,一尸两命,吴良他妈给顶的罪……人家这是回来复仇了。”
“喂!”吴良气得直咬牙,“谁说那女人是我打死的?有证据吗?信不信我告你诽谤啊!”
“切,跟我扯着嗓子吼什么玩意儿,你能糊弄人,你还能糊弄鬼吗?我听说你背后都刻上死亡倒计时了?啧啧啧,老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我就是可怜星辰这孩子啊,已经没妈了,眼瞅着爸也要凉……”
“我……我懒得跟你们废话,都闪开!吴星辰还愣着干嘛,扶你老子上楼啊!废物东西,跟哑巴一样,看你爹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吭一声!”
吴星辰从善如流地架着他往楼上走。
凌不渡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借过。”
凌不渡退后一步,侧开身子。
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通过彼此的身高对比,他估摸着这小孩现在恐怕连一米七都不到,骨架瘦得有些支棱不说,露出来的皮肤还依稀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淤青与伤疤。
宽大破旧的校服,毫无打理痕迹的短发。
可神奇的是明明都这么惨了,他对这小孩最鲜明的印象却绝对不是“好可怜”,而是“妈的有点拽啊”!
一双凌厉而清冷的丹凤眼,皮肤很白,瞳仁偏向于琥珀色,看人时眼神毫不游移,配上瘦弱但挺拔的身姿,显得他整个人淡漠而坚定,有一种“虽然我现在很弱但就凭你也能将我打跨?”的挑衅感。
啧,他在学校一准儿没少被不良少年集火吧,看着可太欠抽了。
被八卦的主角已经退场,剩下的街坊四邻又彼此交流了一下对这次怨鬼报仇事件的感想。>r>
“吴良死不死我不管,我就想确认一下,他前妻不会杀疯了,连我们这种后来的租户也一起收拾吧?”
“哎呀我也担心呢!阿婆,您年纪大,见多识广,以前出这种闹鬼的事儿都怎么解决的?这好不容易找个房租低的住处,都住十来年了,除非不得已,我是真不想费那个力气搬家啊!”
“放心吧,咱们国家的鬼,都奉行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跟它又没仇,害咱们它图啥啊,回头被黑白无常拿了,再打它个魂飞魄散——人家也懂权衡的!”
“你们要实在不放心,那干脆一家凑点儿钱嘛,咱们请个大师来——不过最好等七天后吴良死了再登坛做法,摆上些祭品,跟那位好好祝祷祝祷,我记得那位生前性子很好、很讲理的,大家一起劝劝它,既然仇都报了,就别在人世间逗留了,早点下去投个好胎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