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它,一会难以言喻的满足,一会为明年永夜的严寒忧虑。
有时也会想到玹婴,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
我曾经像盼着这枣树苗好好长大一样,也盼着她能好好长大。
可玹婴不是这脆弱易折的枣树苗。
或许吧,她不是,但愿,她不是。
86
枣树苗千辛万苦,几经生死的熬过了永夜,和我一起迎来我被幽禁的第三年春天。
饶是我与它终日相守,见那丑陋粗糙的黑色枝干,鼓出一个个比米粒还小,如碧绿透明的玉一般的嫩叶时,仍不由惊叹它旺盛又坚韧的生命力。
“小舟,你看,它好想活啊。”
“你这么想让它活,它怎么忍心不活。”
我回过头,陆师姐站在窗内,一袭恬淡的杏色衣裳,晕染着温婉的青,像诗里的画,画里的山水,总之不像这尘世间的人。我总觉得陆师姐要比我那化神期修为的师父更早得到飞升。
“看什么呢?”
“唔……”
我含糊了一下,没敢说实话,倒也不是因为心虚才刻意欺瞒陆师姐,只是……我这样的人,连坏透了的豹公主都瞧不起的人,即便再诚恳的夸赞,也难免沾染轻浮的意味吧。
所以我说:“你来看我,没关系吗?长老们不会责备你吗?”
陆师姐:“宗门事务繁多,诸公倒无暇顾及此处,只……”
我见陆师姐话说一半,面露为难,忙追问:“什么?什么啊小舟,别瞒我,你总欺负我被关在这里,外边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
“没什么……只是我上次来,宗主似乎有些不悦。”
“原来是师姐。”
“我怕你伤心,本不想说的。”
我讪讪一笑:“没事,我都明白的,师姐有师姐的难处,整个仙盟谁不晓得我与师姐是青梅竹马,关系非比寻常,若师姐不对我更严厉,怎么能服众呢。”迟疑片刻,我又道:“既然这样,小舟,你以后就不要经常来看我了吧,这样,师
姐不为难,你也不为难。()”
陆师姐平静的望向我:那你呢??()?[()”
“我,我做错事,理应受罚。”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哪个?陆师姐,小舟,究竟想问什么?
我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仿佛被一层薄薄的窗纸蒙住眼睛,心知肚明,那窗纸是一戳即破的,可伸出手总是摸到虚无的水雾,有一种身在局中的迷惘之感。
而等我回过神时,陆师姐已经站在了面前。
她与我一般高,其实也一般大,只不过自幼和父母亲人失散,尝过不少人间疾苦,又很早被上一任戒律堂掌教收养,年仅十岁便行过拜师礼,成了内门弟子,所以宗门里大部分平辈的师兄师姐都要唤她一声陆师姐,再加上她轮任瞭望台督长的六年间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是宗门上下公认的克己慎行,十八岁就被破格任命为戒律堂夜守,更受一众师兄师姐的敬重。
日久天长,陆师姐好像就真成了年长的大师姐,那么可靠,令人心安。
“罢了,你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我是不是,在这里太久,变蠢了。”
“咦?到底几时聪明过?”
陆师姐真好啊,小舟真好。
我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发自肺腑的感慨。
也许旁人不清楚她的好,但我清楚,我全天下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