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清清楚楚,十七年前的那一天,他听说李夫人要生了,在那产房外面,他和凤麟一起徘徊了一夜,突听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传来,他整个人如同获新生一般的畅快。
那个小生命便就是这般和他第一次接触。
李夫人第一次将凤无忧抱到他的怀中,她笑着:“袂阙,她叫无忧,是个女孩,以后你的病就有救了。”
袂阙抱着那初生的小生命,感受着她那新鲜的体温和心跳,他的心也随之而跳。
李夫人第一次用凤无忧的血喂食袂阙时,袂阙听见了她的哭声,不由得担心道:“无忧她会痛的。”
李夫人也心痛,但还是无奈地道:“放心,这是我爹送给我的不痛之刃,她不会痛的。”
可是,他的心会痛,特别是每每想起自己竟然要靠食用这柔软小生命的血来维持生命的时候。
再后来,她长大了,成婚了,离她越来越远了……
神游天外完毕,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知道凤无忧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再这么等下去,也是毫无结果,便移步往凉亭外而去。
“铁牛。”
“哞”吃嫩草的铁牛抬起头来,扑棱着小耳朵看着他。
“我们走吧。”
“哞”
铁牛甩着尾巴走到袂阙的身边,蹲下身子,袂阙便去摸索鞍鞯,准备跨上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仔细听着,问道:“是谁?”
那个脚步停住了,良久才出声:“舅舅,是我。”
“无忧?”袂阙转身,朝凤无忧那个方向。
本来是要和袂阙挑明的,但看见袂阙,凤无忧提前组织好的语言,竟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得道:“我是来给你看眼睛的。”
她上前来,扶着袂阙进了那凉亭,叫他坐下了,见左右无人,便摘去了他眼睛之上蒙着的纱布。
袂阙将眼睛睁开的那一瞬,凤无忧看见一红一蓝两道光从眼眶之中透出。
但那光亮很快便熄灭了,凤无忧暗暗心惊,又去看他的眼睛,见那眼珠子依旧是一红一蓝,没有半点的变化,似乎颜色还越发的深了。
这到底是什么眼疾?
“舅舅,双眼可有不适?”
袂阙摇头:“那几天倒是感觉有些热,现在没感觉了,我可以不带这纱布了吗?”
凤无忧咬咬下唇,道:“我有空再给你配点药水试试,你的眼睛,似乎还没有痊愈,还得继续用药。”
袂阙也没有怀疑,叹息道:“我这眼睛早已经瞎了,用药也是无用了,用了反倒是浪费了。”
“舅舅说的哪里话,无忧现在懂医术了,自然是要尽力帮舅舅治好这眼睛。”
袂阙失笑道:“你这孩子,又说傻话了,我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这世上哪里有治的。”
凤无忧听这话的时候,正给他将那纱布重新缠上去,看见他脸上带着笑意,朱丹般的唇角微微挑起,牵动着整片脸都在笑,笑得如此温暖,如此令人心安,再加上他那绝色容颜,平添了几分耀眼的光芒。
唉,如此完美的人儿,为何苍天要让他残缺呢?
凤无忧在心中无数次这般哀叹。
或许是苍天都在嫉妒他的完美吧。
可凤无忧明白他的苦,或许,他什么时候便就连命都没了,却不得不如此强颜欢笑,来让人安心。
这就是她的小舅舅啊!
似乎什么事情都是先为别人着想。
两人便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凤无忧默默地给袂阙缠纱布,袂阙也静静地坐着。
只听见铁牛嚼草的声音。
凤无忧看那铁牛温顺地在吃草,还抬起头来对凤无忧笑笑,她不由得问道:“这牛可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