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戏来了,施得跟月国梁进了书房。
以为月国梁开头会问古玩行的进展,不料他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认不认识毕问天?”
施得吃了一惊,毕问天的大名怎么就传到了月国梁耳中?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毕问天和何爷不同,何爷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淡泊名利,毕问天不过是打着世外高人的旗号,以世外高人的卖相来行世间之事,说白了,世外高人的形象也好,鹤发童颜的卖相也罢,都是大师们行走世间欺世盗名必不可少的道具。
“认识,但不很熟。”施得老实地回答。
“哦……”月国梁接了一句,却又出人意料地岔开了话题,“黄书记的病情不打紧吧?”
“不打紧,小问题,休养几天就会好了。”施得如实回答。官场中人说话喜欢云山雾罩,前一句正说今天天气不错,后一句就可能问到你的年龄大小,但不要以为真的就是前言不搭后语。不管跳跃性多大的对话,都会围绕一个隐性的中心。
“嗯,在做黄书记的护理工作时,你要多用心。黄书记是因为工作繁重而累病的,他为了单城的发展,殚精竭虑,他是人民的好书记。”月国梁说了一句官场上的套话。
施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黄子轩的护理工作还真轮不到他插手,但月国梁的话又不是无的放矢,难道是暗指让他多留意都有谁前来探望过黄书记?
正寻思时,月国梁又说话了:“上次听清影说,你对历史典故很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就是平常爱读一些历史类的书籍。”
“哦,正好,最近我也常读史书,读到了韩信传,对韩信的生平很感兴趣,听说你对韩信的生平有独到的见解?说出来交流一下。”
“我可不敢在月市长面前班门弄斧。”
“说是交流,又不是学术研究,不要怕说错,放心大胆地说。”月国梁假装不快地说道,“我早说过了,在私下场合,要叫我月伯伯。”
“好吧,既然月伯伯出了命题作文,我就说说我的浅见。韩信的为人,可取之处是能忍跨下辱,行常人难行之事,忍字当头,所以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但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道理一样的是,忍字当头成就了韩信也毁了韩信,在最关键的一次选择中,他还是以忍为上,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结果导致了功高震主,最终被吕后杀害。”
“你的意思是,韩信在最关键的一次选择中,应该怎么样?”月国梁饶有兴趣地问道。
“历史不能假设,但后人读史和总结历史,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要我假设的话,韩信当时要是拔剑而起,先助项羽灭了刘邦,然后再和项羽平分天下,则大业可成。”
“呵呵,这个假设没有多少新意嘛。”月国梁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定韩信以后还会被项羽杀害,被刘邦杀害和被项羽杀害,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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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推波助澜
“有,区别大了。”在月国梁面前,施得虽有压力,但也不是事事附和月国梁的意见,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该表达的意思必须表达清楚,否则会被月国梁认为他没有真本事,说道,“项羽和刘邦不能相比,刘邦雄才大略,项羽眼光不够长远。韩信想成就大事,不,先不说成就大事,只说想要保命,在项羽手下会比在刘邦手下容易得多。而且从更长远的打算考虑,韩信想要问鼎江山,和项羽为敌要比和刘邦为敌,胜算大多了。”
“照你的说法,韩信如果当时反戈一击,联手项羽就可以灭了刘邦,就算历史重演,但谁又敢说韩信联手项羽就一定可以打败刘邦?就算退一万步讲,真的打败了刘邦,又不能保证韩信在以后和项羽的对抗中,一定能获胜?所以说,历史不能假设,韩信的后背虽然是帝王之相,不过风险还是太大。”月国梁说是历史不能假设,还是用假设之中的假设,否定了施得。
施得终于听明白了什么,月国梁犹豫了,在是猛然转身还是顺应潮流的两难选择下,在黄子轩托病住院和刘宝家暗中调查他的经济问题之际,他和当年的韩信一样,犹豫了,不敢转身一背!
“历史是不能假设,但现实可以设想,每次读韩信传我都在想,为什么当时韩信不转身?历史人物无法回答我的疑问,现实却可以照进历史,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现实,总是历史的重演。现在的韩信和历史上的韩信一样,一次又一次地走进同一条河流。”施得的话,似乎是绕口令,其实却是还暗中开导月国梁,并且推动他鼓足勇气向前迈出一步。
“哈哈,小施,你不简单,说话很有意思,不但很有意思,而且还寓意深刻呀。”月国梁想通了什么,忽然开怀大笑,“一次又一次走进同一条河流,说得好呀。如果转变一下思维,将自身对照进历史人物,有时就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舍得古玩行的进展,怎么样了?”
听到月国梁问到古玩行,施得知道,今天有关历史的对话就正式结束了,而古玩行是他和月清影合作的项目,月国梁别说平常没时间关注,就算想知道具体进展,直接问月清影就行了,现在问他,其实是准备结束会谈的暗示。
说来施得还要感谢毕问天才对,如果不是毕问天,他对单城市委人事调整的内幕还一无所知,毕问天透露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但肯定不会完全空穴来风。再结合他对月国梁面相的分析,他对政治就算是一知半解但也可以得出了结论,月国梁现在到了紧要关头。
月国梁面临的已经不是退或不退的问题了,而是有可能先退居二线然后再被人清算的严重后果。尽管施得对月国梁谈不上多有感情,他和月清影也是合作的关系大过私人感情,但毕竟月国梁算是他在单城最先有可能打开局面的桥梁,他好不容易结识了月国梁,不暗中推波助澜一把,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况且就他的推算而看,月国梁也算是一个好官,在百姓中口碑还算不错,也做过不少实事。
简单说了说古玩行的进展,施得就提出了告辞,果然,月国梁也没有挽留,让月清影送送施得。
苏姝娥对施得的印象颇好,亲自送施得到门口,热情地邀请施得再来家里作客。施得只好口头答应着,心里却是连连叫苦,得,苏姝娥看他时的眼神太热烈了,完全就是丈母娘看女婿式的火热。
施得和月清影一出门,月国梁就关上了书房的门,一个人静了半响,不时地敲击额头,凝成山川的眉头让他一下显得苍老了十岁一样。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蓦然下定了决心,拿起了电话,拔通了省城的一个号码:“老领导,我明天要去省城拜访一下您,看您方不方便?”
老领导的声音威严而不失亲切:“小月,有什么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大老远地跑一趟?”
“一来呢,事情还是当面向老领导汇报好,二来呢,也是想见见老领导,这不,我手头刚得了一副郑板桥的字,也不清楚真假,想请老领导品鉴品鉴……”
“这样呀……”老领导迟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