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十三娘连珠炮似的发派任务,开箱子翻柜子,上好的茶盏酒器、餐盘果盒,金的银的翠的玉的,压箱底的家当这次恐怕全要招呼上阵,指挥上下打理包厢,别说什么平时不用的、位置不好的,凡能坐人的地方统统给我收拾干净……
凤十三娘一下子忙到两脚不沾地,实在让红夜看傻了。
“凤妈妈,怎么回事呀?你怎么啦?”
怎么了?凤十三娘差点晕倒,这个傻丫头!把事情玩到这份上还浑然不自知。
“珠儿啊,把老神仙都请出山,你可知道这是玩出了多大的阵仗?真等你登台献艺绝对有热闹瞧了!这供院三层楼,到时会不会被挤垮压塌都很难说呀。”
淼翁仙乐,还有那死小子雅歌助兴一舞,这哪里还是清倌人出场挣身价?不把整个朝廷的大官小官一股脑全招齐了才叫怪事!到时候只怕那些平民小户土财主,多少钱都未准能换来一个下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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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老到的十三娘实在一点没高估,仅是仙翁出山这一条,就足够顷刻震京师。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各样传言以闪电时速传遍龙安城大街小巷。
听说供院这位即将登场的清倌人,日间即兴一舞,已让满楼姑娘失声恸哭,因为今后都没得混了。而她更能请动乐圣舞圣入红尘,淼翁啊!早被奉为老神仙的高深智者,就算是贵为当今圣上,要求一见,那也是沐浴谨身,亲赴紫蓬山谦卑登门。如何能想象此等老神仙,竟肯为一个姑娘来这烟花风月场?就算是说梦话都未免太夸张了。
就这样,京师上下所有人都被吊足了胃口和好奇心,这位清倌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三日后亮相,实在已经让人心痒得等不及了。无论臣宰王侯,冠冕堂皇说起来,哪怕仅为听仙翁一奏,也已经有充分理由,届时去挤破供院门槛!
而这一边,凤十三娘不愧是做生意的滑头精,自从散出消息,就坚决不让红夜再出入人前。每日躲进房间,连窗户都不开,这实在要把红夜憋坏了。
“凤妈妈,我快闷死了,在院子里走走都不行吗?”
凤十三娘只能好声好气的哄:“好珠儿,我向你保证,就三天!三天过后你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怎样都行。好歹忍一忍,你现在藏得越严实,等亮相的时候才越能不同凡响,这是抬身价的不二法门呀。”
好劝歹劝,把红夜安抚在房间里,而这三天,凤十三娘也一刻没闲着。最好的裁缝、最好的衣料,为她量身打造最好最合适最能托显气质的衣裙扮相,还有珠宝首饰,当家老板更是咬牙出血本,贡献最宝贝的私房藏品。只可惜,再多翠玉金簪戴上身,都没有颈上那颗红珠来得夺目耀眼。最后,红夜干脆什么也不戴,只选了些叮叮当当的细银镯,串在手腕脚腕上。而她千挑万选,最终穿上身的亮相装扮,更是把凤十三娘这个自诩风骚的老板都差点吓晕过去。
雪纺薄纱的裙子,低到不能再低的系在胯上,大片腰身肚脐就这么暴露在外,裙下还不穿裤,灯光一照都能见白花花的大腿若隐若现;而上半身更夸张,只有一块同样质地颜色的小抹胸,胸口围一圈,满打满算不足一个巴掌宽,勉勉强强遮羞,还偏在胸前打个拧,正面一看就像个白色大蝴蝶趴在胸脯上,稍一低头便是乳沟立见。
凤十三娘下巴都快落地了:“珠……珠儿,你不会……是想穿成这样登台吧?”
红夜拉着裙子在穿衣铜镜前转一圈,笑嘻嘻的问:“好看吗?就数这种布料最轻薄,穿在身上才不觉得气闷裹得慌。”
凤十三娘快昏倒了,连忙给她普及‘常识’:“珠儿啊,你可不了解那些男人的德性,你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让他们轻易吃到口,才越是香饽饽越值钱。如果就这么走出去,随便是个人都轻易看光,那就不值钱了懂吗?听凤妈妈的话,快穿起来,首次亮相,一定要把矜持的功夫做足了,不然怎能赚到一个好身价。”
可是红夜似乎对严严实实的穿衣标准非常抵触,事实上,她一直都对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好反感,如果可以的话,什么都不穿,就像水里的鱼一样自由自在该有多好?只是看凤十三娘几乎磨破了嘴皮,似乎这样做真的很傻很糟糕,这才勉为其难又在外面罩了层窄袖长衫,扎上宽宽的腰带,把该遮的地方都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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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擦黑,华灯初上,红夜首场登台的时刻即将来临。下午的时候,淼翁和凤雅歌已坐了十三娘派去接人的马车如约赴供院。姐弟俩一见面,免不了又是一阵瞪眼斗咳嗽。
“先说清楚,我是为珠儿来的,可不是为了你。”
“是是是,我等俗人可请不动您这假半仙,姐姐我今天不跟你争,里面请吧。”
看在淼翁的面子上,凤十三娘生生憋回满肚子的损人话,实在受宠若惊的出迎老仙翁:“哎哟我的老神仙,凤丫头要好好给您请安啦。能让您老登门实在天大的福气,凤丫头是得了哪辈子的造化才能赶上这么一回?说朋壁生辉都嫌辱没了您老,来来来,我搀着您,快里面请,专门汲来的清泉水,泡了掐尖的绿雪芽,早给您预备齐啦。”
淼翁被她逗得哈哈笑:“这个凤丫头,就是改不了一张贫嘴。”
凤十三娘咯咯赔笑:“老神仙这话说的是,要是没了这张贫嘴,凤丫头该靠什么混饭吃呢?别的本事没有,逗您笑一笑,也算功德一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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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了仙翁,一切安置妥当,转过头来,凤十三娘便要忙着迎接今晚正经出血掏钱的各路金主。一如事前所料,从三公王侯、宰相尚书到学士翰林、武将都督,大燕王朝的满朝臣工都算在今晚聚齐了,只怕朝堂议政都未能见到这般一个不少的热闹排场。门外停的轿子车马摆满整条街,别说什么巨贾富商、市井豪侠,没品级的草头小民就是扔再多银子都别想挤进来。人太多,势太盛,今晚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只能在舞台周围的空地坐散桌,还别嫌挤,想一人占一张桌子那是万万没可能的事。
今晚,邢桀自然也来了,一如往日般俊美的脸庞、挺拔的身姿,站在百官群中也是那么耀眼夺目。也像所有为官之人一样,到来伊始便四处寒暄着,说些不伤筋骨的客套场面话。只不过,他虽然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但眼神中传递的心情,恐怕是在场唯一笑不出来,更谈不上期待好奇的人。
行将登场时,凤十三娘陪在身边,隔着窗缝给红夜介绍:“知道吗,因平定少昊功高,回来加官进爵,我们的邢公子现在已经荣升一等中郎将了。”
“用两只狐狸换来的官儿?”
红夜接口,毫不留情。凤十三娘咯咯一笑,接着说:“还有啊,不仅升官更发财,商队回程顺便走的这趟生意足够赚个盆满钵满,还有我们的珠儿,看看,把你送进这里就算送对了地方。等将来赚了钱呀,他可是一笔不少要分抽成的,呵呵,我们这位邢公子,啊,不对,现在要称邢大人了,他做起生意的精明算计,绝没有外相看起来那么斯文哦。”
嗯,这话红夜绝对信。他若敢称斯文,只怕天底下都再找不出一个人能算不斯文了。
耳边,凤十三娘还在继续给她做解说:“常言说的好,朝里无人莫为官。这官场上的人呀,若不能为自己找个好靠山,那是万万混不下去的。看,他一路陪着的那个精神老头,就是一品大都督,朝里最硬气的镇关大元帅柳毅,有柳帅提携,官位和能力才能成正比。”
“也就是抱大腿?凭他是谁,若不抱一根比自己更粗的象腿都别想站得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