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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的幽默。他反对“幽默文学”,但他自己这篇文章就是幽默文章,这篇文章本身就立起一个什么叫“幽默”的样板。就是说,你们提倡的那个东西不行,我没有提倡“幽默文学”,但我这个才“幽默”呢,这才叫真正的幽默。真正的幽默是“我不幽默”。所以他做了这么一个幽默文学的样板,就令人信服地表明了,作者并不是反对幽默,而是反对故意提倡的幽默。你反对的东西,如果你自己不能做到,那么你这个反对,就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力量,人家会说,你就是因为做不到才反对的。有的人说,我反对京剧、我最讨厌京剧,那么我首先问你,你会不会唱京剧?你不会唱,你不会唱你有什么资格反对京剧。你必须会,甚至精通,你反对起来才有权威性,才有说服力。当然,这是比较高的要求。有的人,从来没有读过武侠小说,他就反对武侠小说,他说武侠小说是青少年的“鸦片”。自己都没有读过武侠小说,你凭什么说这是鸦片呢?你反对什么东西,自己首先要做到。是吧?比如说,我这几年对我们国家现行的高考制度,我有很多批判。于是就有人批评我,说,孔庆东对现在的高考制度充满仇恨,我们可以想象,孔庆东一定是高考成绩很差。我说,我说出我的高考成绩吓死你,我是我们这个高考体制的最大的受益者,但是我不能因为我自己是受益者,我就不指出它的缺点。我们应该看到还有那么多没受益的人。它还有缺点,我们就应该指出缺点来。我反对它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好,恰恰是因为我做得好,我才更有资格来反对它。幽默问题也是这样,一个没有幽默的人、一个没有幽默才能的人,你反对人家幽默,你这是没有说服力的;你如果反对我幽默,你必须比我更幽默,那你才有反对我的资格,我才会听你一言半语的。

所以说,钱钟书这里表现出,真正的幽默是一种高级的智慧和高尚的人生态度的自然流露。真正的幽默不是制造出来的,它是一种高级的智慧和高尚的人生态度的自然流露。如果人为地去制造,就容易变成无聊的滑稽表演。从这里,我们可以感受到,钱钟书不仅是一位大学者,还是一位入情入理的文学大师,更是一位特别热爱生活、特别善于生活、活得非常有情调、有乐趣的、有滋有味、有血有肉的人。我觉得这才是钱钟书的魅力所在。一个人,只是特别有学问,我觉得这不能构成魅力。一个人有学问,学问是什么东西啊?不就是老学这个学那个吗?学了很多本事,别人会做桌子,你除了会做桌子还会做沙发立柜什么的,我觉得这个学者就跟木匠铁匠没什么区别,就是你的一种职业。如果你不能贯通它,最后不能落实到对生活的态度上,啊,那就是说“层次不够”。

总之,《说笑》这篇文章能够使我们对三十年代的“幽默文学”现象有更全面、更深入的了解,对“幽默”和“笑”的意义有一种焕然一新的体悟,对钱钟书的创作风格有很鲜活的感受。也就是说,虽然文章不长,我们可以得到这么多的启悟。而且对我们自己的写作也有多方面的启发。我曾经跟一些老师谈过,就是我们北大中文系,我们当然有很多优点,我们每个学科都是国家重点学科,都是全国一流的,但是我们有没有自己的弱项?有没有自己的这个“气门”?怎么来评价?我想,我们这个北大中文系,比如说我们没有写作课,我们很多年都没有写作课,还有我们旗帜鲜明地不支持学生当作家,我觉得这是不是值得讨论和值得反省的问题?我们学生的写作,往往自己要在黑暗中摸索很长时间、摸索到大三,才把文章写得像个样子,而我们在大一的时候、大二的时候,我们所写的文章经常不如理科生。应该要承认,是吧,我们的高考成绩不如理科生,就包括语文成绩,啊,因为90年代以来,中文系的生源已经不是最优秀的了。我上个学期给数学学院的学生上课,那是我们中国最聪明的学生,那都是国际上拿了奥林匹克金牌回来的,是吧?我说,大一的学生比大一的学生,我们中文系的比不了你们。我讲课最后剩15分钟,我说每个人写一首小诗交上来,哗哗哗写完了交上来,我说绝对比中文系的写得好,中文系到大三才能写出这个水平来,那是因为学了好几年了。我想,我们应该除了学习这些什么理论啊、什么框架啊,学习这些东西之外,要有意识地加强自己写作技能的训练。上了大学了,没人管你了,没人督促你了,干什么都行了,你的以后就靠你自己来塑造了。有人说老师是塑造灵魂的工程师,这是不对的,自己才是塑造自己灵魂的工程师。你自己将来成为什么,是由你自己来塑造。比如说,你是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四年以后文章写得都不通,这样的人,大有人在的。我有一个同学现在在一个出版社,经常跟人家签合同,合同写得都是文理不通的,经常写什么“如果双方发生什么纠纷,不得互相埋怨”,就这种土话都往上写。我说这简直是给哥们丢脸嘛。

沉重的幽默:钱钟书的《说笑》(12)

所以说,我觉得钱钟书的文章对我们写作也是有很大启发的。不过,应该实事求是地说,文章写到钱钟书这个水平也是很不容易的,你看上去他是行云流水、轻松愉快,就跟你看台上的京剧演员表演一样,你看他演得轻松,那这“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要达到这一步,钱钟书读了多少书啊。那么现在呢,有很多人都在写杂文,喜欢写杂文,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呢比以前进步了,应该说气氛、环境都比以前宽松了,民主、自由的程度都比以前扩大了,这是应该承认的,所以很多人都觉得杂文好写,啊,这是一种误解。很多人以为,我写不了小说、写不了诗歌、写不了戏剧,我就去写杂文吧,啊,杂文不就是骂人嘛,骂人还不会嘛?所以这是造成当下杂文写作低水平的一个重要原因。其实,在我看来,杂文是最难写的,因为写杂文需要一个全方面的积累。鲁迅为什么杂文写得好啊?是因为他什么都写得好,是因为他学问就做得好。鲁迅出道的时候都快40了,积累了多少年哪?是不是啊?就好像在华山绝顶练了几十年的功夫,然后突然下山来了,所以才武林中纵横无敌呀。所以他写杂文就像那个“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一样,那首先是因为他有成套的武功啊。鲁迅所写的这个《中国小说史略》,现在没有人能够超越呀;鲁迅写的这个小说,没有人能够超越呀。是因为你别的都写得好,你积累得特别多,你才能轻轻一挥洒就点到要害上了,这样的人才能写出好的杂文来。而不要一开始动不动就写杂文,这样就会把自己这个文笔写坏了,也容易把人修炼坏了。这是给大家一个劝诫。

当然,除了读书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是对人生、对世界万物的思索和探寻。一个人不管有多少学问,你没有一个丰富广阔的内心世界,你是写不出优美的文章来的。我们当老师的经常说,要给学生一杯水,你自己要有一桶水,但是你要想,要达到钱钟书这水平,那得多少水呀。那得滚滚长江的一江水吧。我之所以在今天选择跟大家一块儿欣赏钱钟书《说笑》这个文章呢,我开头已经讲了,就是想联系我们当前这个环境,谈一谈如何理解“幽默”这个问题。

我呢,想这样,在讲完《说笑》之后,我顺便谈谈我最近写的一篇文章。我在这篇文章里通过三个影片的片断来谈什么叫“幽默”。我比较三个影片片断,我们看看,哪一个是“幽默”,“幽默”是什么。“幽默”和其他几个相近概念怎么区分。

有一部表现抗日战争的影片,其中有一个场面是大批日军包围了手无寸铁的中国老百姓,这是常见的场面,要他们交出八路军和粮食,其中这个日寇的军官就操着阴阳怪调的汉语很傲慢、很自负地问一个老大娘,说“皇军不好吗?”老大娘凛然高声说,“皇军好啊,你们杀人放火,你们多好啊”,这是老大娘的回答。那么请问,老大娘的这个话是“幽默”吗?我想不是。因为那个日寇军官他也不认为这个老大娘是幽默的,他马上就拔出了手枪。这是一个影片。还有一部表现抗日战争的影片,里面有一个村民,他被迫给日军当这个“支应”,“支应”就是日语“招待员”,就是招待日军香烟茶水帮他们召集老百姓开会等等。而实际上呢,他表面上是日本人的“支应”,他实际上还是八路军的“支应”,是八路军的秘密“支应”。有一次呢,日军又让他召集开会,他就拿了一个破锣敲,一边敲着锣一边喊,说,“开会啰!皇军要宣传王道乐土,说是不杀人、不抢粮食”,他故意把这个“不”字喊得特别重,“皇军要宣传王道乐土,说是不杀人、不抢粮食”。这是不是幽默呀?这就是“幽默”。这的确是一种幽默。尽管这个幽默里面包含着一点愤怒,它跟前者的区别是什么?前者是正面对抗,老大娘的反话那个日本人一听就明白,一听就气炸了肺,“好啊,你骂我们杀人放火嘛,意思是说我们不好嘛”。这是正面对抗。而后者的这个话,它属于意识形态颠覆,是吧?用我们现在的一个文学术语,叫“解构”。日军是听不明白的。一个“皇军要”,“皇军要宣传王道乐土”;还有一个“说是”,“说是不杀人、不抢粮食”,只有中国人才会听出里面的讽刺。那么这个日军,假如他汉语水平不错、假如说是北大留学生毕业,发生了疑问,那么他也完全可以解释糊弄过去,因为日本人的确是那么宣传的,他说,“你们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我说得没有错啊,皇军是要宣传王道乐土啊,这没错呀。这不都是你们说的吗?”也就是说,他只道出了谜面,没有道出谜底,所以日军即使明知被骂,也不愿意承认,只能干吃哑巴亏。这个人他不是语言学博士,不是我们语言专业毕业的,但是他通过巧妙地增加和运用主谓语,增加了主语、谓语“皇军要”、“说是”,就把这个“王道乐土”“不杀人、不抢粮食”都变成了毫无价值的宾语。对吧?在这里,“不杀人、不抢粮食”都成了宾语,宾语是没有价值的。所以说,人民才是真正的语言大师。我想,在座的各位也许以后有研究语言学的,我希望各位研究语言学的时候,不管你用多么高深的理论,不要脱离人民语言实践。我们有很多语言学者,连街头老百姓的话都听不懂,打出租车连的哥的话都听不懂,然后每天研究汉语的什么化合价问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研究的。

沉重的幽默:钱钟书的《说笑》(13)

不过呢,这个人的幽默,他的幽默,只有电影观众才会报以会心的微笑,假如我们看电影的时候,看到这儿时我们会笑:这家伙挺坏的。你看他说“说是不杀人”,啊,挺坏的,但是影片中的老百姓听到之后呢,马上想到的是,杀人、抢粮食的魔鬼来了,赶快跑、赶快藏起来吧。他们是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份幽默的,所以说,真正的幽默者是孤独的。真正的幽默者在幽默的当时不见得拥有很多的知音,但是,从历史的发展来看,历史会理解他的,人民会欣赏他的。这是第二个影片。

还有一部影片,也是表现抗日战争的影片。其中有一段,日军抓到了几个老百姓,强迫他们唱歌。因为日寇的小军官入伍之前是个蹩脚的小学音乐老师,他假公济私,带领他的士兵到中国来搜集民间艺术。他误以为这几个老百姓是民间艺人,然后就把他们抓起来。这个电影就是黄宏、魏宗万他们演的。于是有一个弹棉花的村民,他弹着弹棉花的那个棉弓就胡唱乱唱。他为了活命嘛就胡唱,什么弹棉花呀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乱唱一气。另外几个人跟着他边唱边舞。现在唱歌不都是时兴伴舞嘛,不管什么滥歌星上台,后面一律一个加强排在那里乱舞。他们这么一胡唱呢,日寇军官就以为是挖掘到了民间艺术宝藏,于是那个小军官就指挥他的士兵全部坐下,集体学唱这首棉花歌。于是一群二傻子似的日军张开大嘴唱得如醉如痴。好,这又是一个情节。

那么我们看这一段是不是幽默。这乍看好像是幽默,因为我们看到这里会笑,肯定会笑,有人还会大笑,说日本鬼子真傻。然而这恰恰不是幽默。钱钟书前面已经说了,笑不是幽默的证明书。钱钟书已经给我们指出来了,笑不等于幽默。这顶多可以列入滑稽。平心而论,这只是我们刚才说的“搞笑”;说严肃点,是无聊;说深入点,则是浅薄和肉麻。因为它首先离开了真实。就如鲁迅先生指出,幽默、讽刺的生命在于真实。这个场面,冲淡了抗日战争的严肃性和残酷性。它把杀气腾腾的侵略军漫画成一群弱智的二百五,是吧;把抗日群众歪曲成小品演员,对吧。而这样的情节,恐怕我觉得日本人看了也会蔑视,他们可能会说,你们中国人才那么傻呢,我们大和民族是高贵的,决不会这么弱智。而有点头脑的中国观众看到此处,也不大舒服,虽然我们笑了,但是我们笑完马上就会说这是胡扯、这是瞎编、这是乱来、这是胡闹。那么这是一类什么幽默呢?这是一类什么滑稽呢?这就是我们前面说的“搞笑”。只有什么地方的人才会欣赏这样的艺术呢?只有那些经过长期殖民、被彻底奴化而丧失了正义和良知的人群才会欣赏这样的所谓“搞笑”。我们看一看“搞笑”艺术产生在世界上的哪一个地区、什么地带,中国是没有的,美国是没有的,欧洲是没有的,俄国是没有的,是吧,伊拉克是没有的,以色列是没有的,在哪里?恰恰就在那批长期被殖民、人民的灵魂被彻底奴化、丧失正义和良知的地区,在那些人里,他们用这种纯粹生理性的笑声来忘却自己屈辱的奴隶身份。所以说这是“搞笑”的真正的文化危害。如果这种“搞笑”的声音遍及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那就是中华民族精神沦丧之日。

我们看,我上面所举的这三部影片都是抗日的,三个情节都是抗日民众抵抗侵略者的。第一个不是幽默,它是讽刺,它非常尖锐、尖锐得让敌人无法忍受,兽性马上迸发,因为它是正面反抗。发出这个勇敢的讽刺的这个人,她是英雄,这个老大娘是一个英雄。最后一个,它不是幽默,它是耍猴,它幻想的是吃人者和被吃的人和平共处,大家一起纺棉花,其乐融融。那么这个耍猴的人,是小丑。只有第二个是幽默,这个幽默的人他不能马上消灭敌人,但是也不立刻牺牲自己。他的作用,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颠覆敌人的意识形态,提升人民的觉悟,而当需要他牺牲的时候,这个幽默的主人他并不退缩。影片中的那个支应,他后来把日军引起了我军的包围圈。当他翻身跳墙的一瞬,日军的子弹打中了他,所以说这个结局是并不幽默的。真正的幽默,它的背后是有一份沉重的不幽默的,因为有了这份沉重的不幽默,他前面的幽默才那样地精彩。所以我说,我们要非常复杂地、全面地来理解“幽默”这个问题。就拿钱钟书先生这个《说笑》来讲吧,我想说,啊,知道什么时候不该笑的人,才知道什么时候该笑,才能笑得特别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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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幽默:钱钟书的《说笑》(14)

好,《说笑》这篇文章我就讲到这里。我讲得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谢谢大家!(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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