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她就被老妈拖进了房里,关起门来仔细盘问了一番。白忻卉虽然觉得母亲大人的反应有些过激,却也理解她这么做。换做是她,如果自己的儿子要娶一个半身瘫痪还少一条腿的姑娘,她势必也要反对一反对的。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婚姻幸福甜甜蜜蜜。别说找个残疾人,就算是四肢健全的健康人,也要挑一挑身高长相工作什么的。以白梓枫的条件来说,就算全北京城的名门闺秀不能全由着他挑,至少也能挑到个很不错的了。
难怪他一说要娶蒋葶那样的姑娘,部长夫人会气得直跳脚,恨不得喷出火来把整个家都给烧了。这实在是太过让人震惊的事情,谁能想得到,一直以为已经从生活里彻底消失的某个人,突然又会以这样的方式莫名其妙地冒出来。
蒋葶的那场车祸过去已经好几年了。当年车祸发生的时候,白家上上下下都被吓得够呛。白忻卉当时还没跟段轻哲结婚,还在当她的小记者。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手都发抖,直接请了假就赶去了医院。当时段轻哲也陪着一起去了,并且忙前忙后帮了不少忙。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才让白忻卉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点好感。即便还没爱上他,也觉得对方是个挺有责任心的男人,应该值得托付一身。
白梓枫在这场车祸里,基本上不需要负什么责任。因为事发的时候,他所在的这一方向正好是绿灯,是可以前行的。而蒋葶所在那一方是红灯,她是强行闯了红灯,被垂直路上开过来的白梓枫的车撞了一下,这才造成了终身的残疾。
其实以当时那样的撞击来说,蒋葶能活下来都算是一个奇迹了。白梓枫的车头正好撞在了她的驾驶座前,完全将她整个人挤进了变形的车头中。用白梓枫当时的话来说,他从车上下来时,看到对方的车被撞成那个样子,第一反应就是车里的人肯定活不成了。
蒋葶当时伤得很重,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一度几乎测不到血压和心跳。医生在她的血液里测到了极高的酒精含量,可以判定为酒后驾车。
一个女孩子,大白天的喝了酒,开快车还闯红灯,说出来真让人觉得心惊肉跳。这完全就是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儿。幸亏这事儿最后是她自己受了伤,若是她随便在路上开,一路撞个十七八辆车啥的,最后倒霉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所以对白家来说,蒋葶这个姑娘让他们既感到同情又觉得愤怒。尤其是部长夫人,一想到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差点让人酒后驾车的女人给害了,她就对蒋葶没什么好感。
当年这事儿最终没有闹上法庭,而是私下解决的。段轻哲帮了点忙,请了法律界的朋友来做调解,最后白家没有追究蒋葶的责任,蒋葶也没上白家来闹。他父母似乎也挺通情达理,知道是自己女儿理亏,也没揪着白家大吵大闹。
部长夫人本来是不准备给钱的,因为她觉得自己家没错。但白梓枫却坚持要支付医疗费用。虽然他不是肇事方,但一听说对方姑娘好好一个人,从此就要在轮椅上过了,难免心里有些难过。因为这个事情,他还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整整一年都闷闷不乐,差点连研究生都没念完。
部长夫人见他这样,也不敢再说什么,给蒋葶付了所有的医疗费用,就算跟他们家两清了。她怎么也想不到,事隔几年之后,这个女人会重新钻出来,而且相当厉害地掳获了她儿子的心。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说儿子单纯,还是该骂他愚蠢?放着好好的漂亮姑娘不追求,去找个一辈子坐轮椅的女人,部长夫人如此心高气傲的女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几乎一口就断定,这女人是来骗钱的。是觉得当年自己亏了,应该再讹他们白家一大笔钱,好给自己养老送终。而她那个儿子,因为心太软,太容易一钩,一下子就跌进了她的温柔圈里,正准备闭着眼睛往火坑里跳呢。
白忻卉虽然没把对方想得太坏,却也没办法一下子接受这个事情。她跟母亲两个人坐在房里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心里完全是一团乱麻的状态。
沉默了很久之后,她才问出一句:“妈,爸知道这个事情吗,他怎么说?”
“你爸他当然知道。你知道你弟弟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吗?他是一本正经跑到我们面前,以即将娶白家儿媳妇的姿态来向我们通报这个事情的。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能不跳脚吗?随随便便找了个女人回来,就说要当白家的儿媳妇了,这像话吗,更何况,还是个这样的女人。更何况,当年她还是自己喝醉了酒,才搞成现在这样的。这样的女人,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部长夫人坐在床头,越说情绪越激动,最后重重一挥拳,砸在了床头柜上。那上面放着一杯茶,被这么一砸,水杯晃了几下,差点把茶水都晃出来。
白忻卉知道她妈心里烦,自己的婚姻已经够一塌糊涂的了,现在弟弟的感情也这么让人不放心,加上父亲的病还没完全好,她烦心是理所当然的。
她起身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肩膀,劝说道:“妈,你先别着急,过一段时间再说吧。阿枫还小,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结婚。他现在正在兴头上,我们越劝分,他越不会分。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蒋葶她到底是什么目的。也许不像你想的那样,他们两个或许是真心相爱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真是那样的话又怎么样,难道就要成全他们吗?”部长夫人的问题非常尖锐,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的地方。白忻卉听了后愣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自己就是吃了没有感情的亏,所以如果弟弟和那个姑娘有感情的话,索性就让他们在一起算了。可是仔细一起,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天真,娶蒋葶这样一个女人,其实是非常有后顾之忧的。
她的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白家当然不缺钱,找几个保姆侍候她也没什么。但关键是,这样的一个妻子,丈夫必须付出比平常人更多的精力和耐心来照顾她。对于妻子来说,这世上最好的照顾就是来自丈夫的,旁人是替代不了的。
另外来说,蒋葶这样的情况,工作几乎是不可能了,没有哪个单位会雇一个这样的人。如果她嫁进来,白家要么利用关系把她塞进某个机关,然后领一份工资永远不用去上班,要么就直接出钱养着她,一直养到死为止。
白忻卉看得出来,母亲大人是绝对不可能答应养这样一个人的。他们白家再有钱再不缺人,她妈妈必定也抱着娶个儿媳妇进门来侍候自己的想法。让佣人侍候和让儿媳妇孝顺,那是两码事儿。白忻卉以前也是做人媳妇的,这种情况见得多了。
就说段轻哲的妈,既不缺吃也不吃穿的,但总也希望儿媳妇能对她嘘寒问暖关心备至。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需求,是不能完全用物质生活来替代的。
蒋葶这样的,连自己都顾不好,哪里还能顾得了别人。而且他们一旦结婚,还要面临一个更为严峻而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孩子。
蒋葶当年具体伤到了哪里,白家人并不太清楚。他们只管付医药费,保住她的性命,至于具体的治疗方案,医生是跟蒋家人商量的。她当时撞成那样,或许会造成某些地方永久性的损伤也说不定。而且她是个瘫痪病人,能不能生孩子真是不好说。即使能生,估计也会很费劲儿。
白忻卉知道自己的母亲一辈子要面子,对什么都能不在乎,就是两个孩子的事情非常在意。她当初嫁给段家,可是结结实实替她长了一回脸儿。现在要是弟弟娶蒋葶进门的话,只怕她妈妈从此就不敢再见任何人了,尤其是在她那帮子喜欢炫耀攀比的闺中蜜友面前,她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白忻卉一想到自己离婚的事情,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母亲大人还在气头上,一整个晚上都在那里发脾气,一个劲儿地指责是蒋葶勾引了她的乖儿子。白忻卉除了听她的抱怨外,似乎也无话可说。她自己也不是个让父母省心的孩子,又有什么道理去指责自己的弟弟呢。
因为这个突发事件,倒让她把前几天在阿延面前出的那个丑暂时抛在了脑后。一连好几天她都没再去找段轻哲,也就没见到阿延。
直到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