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万娉娉想到独立水中的莲花,那份淡然幽静的神情似与世无争,再多的纷纷扰扰也染不上清雅,得意于世俗之外。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头一回,万娉婷有貌不如人的感慨,同是女人,她看出对方的美不仅仅是容貌而已,由内而外散发的光华才是明珠动人之处,慧眼的人都不会错过这颗色泽上等的宝珠。
“喜爱是一时的,人的心是会变的,千百年后,没人会在意当初所眷恋的那个人。”这也是她无法放开心胸接受世间情爱的理由之一。
青莲感觉不到浓烈的男女之情,只有涓涓细流的丝情缕意,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影响下大。
可是眼前女子眸底的哀伤和悲切是如此深刻,仿佛生命中唯一的依靠即将被抽离,她的残躯只是苟且度日,不知为何而活。
她的情很深很深,却也无奈,背负着重重的沉痼,既无力摆脱,也不舍放弃,在执着的睾碍里偏离自身。
“人生不过百年,何谈死后的徘徊呢!我们凡人只知生不知死,想要的本就是一时的眷恋,管他人心变不变,只要自己不变,那份情便是永恒。”直到千秋万世。
香火的承继便是生命延续的证明。
“自己不变……”青莲的眼神骤变,露出讶然。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不是大上常挂在嘴边的“平常心”吗?
“古姑娘仙居何处?准备在此逗留多久?远来是客,我们自当热情款待。”万娉婷用的是主母口气,无形中隔开两人的身份。
虽说她不怨不恼,诚心地想接纳另一个女人,但说是一回事,身体力行却着实不易,在无意中她已端起“夫人”的架子,让人明白先来为大的道理。
也就是说,要后来者知分寸、懂进退,不要逾越本份,收敛其言行举止,勿要恃宠而骄。
“叫我青莲就好,多余的繁文缛节只是累赘。”唉!她错了。
闺阁千金当是柔弱婉约,她以为此妹应如是,没想到看似纤弱的外表却也有凌厉的一面。
她颔首。“青莲姑娘,你只有一个人吗?没其它的亲人可依靠?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探人隐私,我只是出自关心才问,别无他意。”万娉婷自觉语气过于咄咄逼人,连忙弯唇一笑,表示并无恶意。
“无妨,我知晓你心急,怕失了礼数。”青莲动作极慢地捣着地钱草、立贝,这草药有明目、祛风、固肠等疗效。
癸水来迟的小香正痛得起不了身,因此她正为她准备纡解疼痛的药方。
其实她对药理所知有限,此乃土地婆婆所教授之良方,她姑且试之,以减其不适。
说来她也算是个好主子,为身边的丫鬟多费一份心,他们不该老怪她性冷,没个好心肠,任其病痛缠身而不理不睬——以上出自腹泻不止的辟邪怨言,与小香无关。
“你没有地方可去吗?家母结识不少江湖人士,我可代为引见,以你的容貌定能招来文人侠士的青睐,不知你意下如何?”她做媒的意味浓厚。
清冷的眼儿一抬,笑意带趣。“我还不知姑娘贵姓呢!你的热络叫我受宠若惊,我想我和你尚未熟到推心置腹,你的连番盛情让我好生愧疚。”
她,无以回报呀!
“呃,这个……”她喉头一紧,涨红了双颊,难堪地偏过头。
万娉婷极力要表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可看似善意的关怀却隐含尖酸的妒意,面对天仙般姿容的女子,她心底的不安升到了喉间。
一开始,她并不是有意刁难,认为客从他乡来应不至影响她原先的地位,就算日后同事一夫也能和谐相处,她正室的位置不会动摇,毕竟是娘亲亲手将她交到风寄傲手中。
但硬是被瞿玉蒲拖来“下马威”后,她乍见青莲的惊人美貌,顿时有股心酸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过去只是可笑的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知世上居然有此出尘佳人。
她害怕心上人被夺走,更担心一片真心化为流水,在明知有容乃大的情况下仍变成了自己一向最不齿的妒妇。
“喂!你不要欺负人,娉婷姐姐才是风大哥未过门的妻,你这不晓得哪来的狐狸精最好别得意忘形。”什么嘛!人家对她好还不知感激。
个性率直的瞿玉蒲看不出两人之间流动的微妙情结,她只知万娉婷好心好意地以主人家的身份前来关心,人家却毫不领情,当面让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