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是个‘贾’科长!”庞大姐揉着自己笑出泪花的眼。笑完以后,织女们又回毛衣屋,各就各位,摆出自己最常用的舒服姿势,织!
这天一早上班,许组长的嘴就撅的老高,连着这几天,他都噘着嘴,不光闷闷不乐,还愁眉苦脸。
在衣帽间,庞大姐把毛衣活拿上手,说,“你这伙今天为的么又把许组长得罪了?”她噘起花瓣嘴学着许组长的样儿,不过比许组长可爱美丽得多,“都给俺老实交待,为的么?”
章莉吃吃地笑,黎蓉香微微笑,手指头和毛衣针、毛线灵活地翻飞。
王平说,“谁得罪他了,俺知不道。”
“你能知不道?你最该知道了。”庞大姐笑着责备王平,见陈吉纳闷,解释道,“小陈你不知道,我告诉你个秘密,许组长以前追你王姐,你王姐不答应,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噘嘴,一直噘,放不下来了。”
“庞大姐你说的么?老黄历了你还翻!俺个初中生,他是本科生,他值当地追俺么?厂里不景气,他不开心是真的。”王平说。
“想当年你虽然是个初中生,你的身份可不一般哪。”庞大姐继续开玩笑。“你王姐了不得啊,小陈你知道她是谁吗?”
陈吉笑着看向王平。
王平说,“庞大姐,不喜说吧,你又来埋汰人。”
“真的,不是吹的,你王姐的爸爸是俺老厂长,她妈妈是先进生产者,接受过毛主席和周总理的接见呢。”庞大姐说。
“乖乖真的呀?”陈吉惊得手里的毛衣针差点掉了,“这么厉害吗?”
“真的,俺不熊你。”庞大姐说。
陈吉又看向王平。
“真的,”王平点点头,不无自豪,“那时候,厂里不止俺妈一个先进生产者,毛主席和周总理接见的,还有一厂二厂三四五六厂的,老多人一起。”
“那也太了不起啊!”陈吉由衷地赞道。
“你王姐爸爸当厂长那会儿,俺厂效益可好了。”黎蓉香说。
“是啊,那不闹了个笑话嘛,”章莉刚开口就吃吃地笑起来,“说的咱厂那个厨师,在自己家里做饭,切肉,切着切着割下一大块来,快快放进褂子布袋里。旁边他媳妇问,‘你干么?’他才醒过来,‘哦,我当我在厂里切肉呢!’”章莉说着又笑弯了腰。
“那是后来,不是俺爸爸那时候。俺爸那时候风气可正了,没有这乎浪闲熊事儿!”王平分辩道。
“就是!”庞大姐故意责备章莉,“这个笑话,说一百遍了,你还说,还笑!”
“是啊,说不厌,每次一想起来,就好笑,哎哟。”章莉好不容易止了笑,“王平爸爸退休以后,咱厂副利也好了好多年,厂里食堂里肉多,厨师都偷着往家拿。”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王平爸爸不当厂长了,换了那个人,都往家贪。”庞大姐往天上呶了呶嘴,“王平爸爸那时候,咱厂的姑娘都嫁穿制服的、糖厂的油厂的,济钢的小姑娘都嫁到俺厂来。现在你看看,咱这车间里多好的小姑娘都叫济钢给捋走啰!”
“现在济南钢铁厂红的发紫,不管是好姑娘还是赖姑娘,统统都叫人家捋走了。”黎蓉香说,“那不粗纱车间那个,刚结婚,济钢分新房子了。”
粗纱车间新婚那女工,双眼之间的距离大得能放进一个巴掌,龅牙,黑脖子黑耳朵黑手指上戴着项链耳环戒指黄金三件套,济钢车间的老公给买的,单单挂的耳环这一件,就大的让人替她的耳垂承受能力担忧。分的新房是济钢新盖的,宿舍楼共两座,都是二十八层,高到云里面去了,像两把长长的剑矗立在济南东面的土地上,地标性建筑。
“别想那乎地好事儿,咱这里还分房子呢?工资三四百块大钱,赶不上人家的一半,能按时发出来就谢谢老天爷了。”王平说。“小陈,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吧,庞大姐也是市里的劳模呢。”
“真的呀?庞大姐,你怎么都不说?”陈吉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庞大姐眯着眼自豪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