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没有说话,屋内落针可闻。
秦珏又道:“我不爱读书,偏偏您又不想让我走科举之路,可眼看着二叔父便要祸延全家,我本来还想拼死一搏,让秦家渡过此劫,现在不用犹豫了,您想忍辱负重,我不想;您想当砧板之肉,我更不想。”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秦烨怔了怔,高声叫住他:“等等,你要去做什么?”
秦珏转过头来,微笑道:“让二叔父陪着四皇子一起哭,我去把赵栎和王朝明的人头割下来,看看世人还会不会怪罪秦家人没有教好四皇子,再看看没有脑袋的赵栎和王朝明还敢不敢要协秦家。”
他顿了顿,又道:“秦家是您的,也是我的。赵栎若是只靠王朝明一介书生,也不会一路所向披靡;同德皇帝若是只靠一干子文臣斗嘴皮子,亦不会征高丽灭靼鞑,关键时刻,不是看谁握了别人的把柄,而是看谁手里有刀,杀人的刀。”
他说完便走了,次日便带着他的人去了通州。
而此时此刻,远在京城的秦烨望着阴沉沉的夜空,脑海中想到的就是秦珏说的那句话。
“关键时刻,不是看谁握了别人的把柄,而是看谁手里有刀,杀人的刀。”
这就是秦老太爷引以为豪的孙儿,秦家的子孙吗?
这是他的儿子吗?
他为何生了一个这样的儿子?
是先祖烈公显灵,让秦家的子孙中又有一个这般的血性男儿?
更或者是因为血脉,那以骁勇狠辣着称的血脉。。。。。。
但他不想,他真的不想看到。。。。。。
阴云渐渐散去,有星斗显现,秦烨定睛望去,心却沉了下去。
前两日黯淡下去的帝星重又璀璨,而在帝星旁边,一星涌现,耀眼夺目。
将星现!
秦烨后退几步,背靠着栏干才没让自己摔倒。
不要!
他不要!
那颗将星距离帝星是那么近,那么近。
巨大的恐惧遍布全身,十九年来,他日夜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读书多好,秦家拥有举世闻名的天心阁,秦家人都是读书人。
可偏偏秦珏不爱读书。
不爱读书也就罢了,那就做个凡夫俗子便好,秦家有的是田庄店铺,他跟着自己学习庶务也好。
可偏偏秦珏聪明绝顶。
别人寒窗苦读,不如他过目不忘;别人读书他在玩,别人用功时他在练武;别人正在盘算着能不能下场时,他早已考取了举人。
可现在帝星身边的,不是文曲星,而是将星。
不,不,他连科举都不想让儿子去考的,更不能让儿子有朝一日手握兵权。
一旦有那么一日,天下便离大乱之日不远矣。
任何人都可乱天下,赵栎可乱,王朝明可乱,但唯有秦氏子孙不能乱。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秦烨昏死过去。
躲在暗处的若谷飞奔过来,将秦烨背起来,跃下楚茨园的小二楼。
十一月十八日,大雪纷飞。
往年要到腊月里,才会有这么大的雪。
闽军都是南方人,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没见过倒也罢了,更可怕的是他们缺乏北方人对严寒的抵抗力,棉衣本就不足,大雪来势汹汹,闽军没有了初时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寒风中的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