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王霸之业也,明公岂无意乎?”
要说刁膺的口才那也是很不错的,一番侃侃而谈,石勒竟然被他说得意动,于是当即转向去打项关,并且下令给蒙城的部队,要他们也弃城而南,到项关来跟自己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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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宾当然猜不到刁膺究竟给石勒规划了多么长远而虚泛的计划,但他知道刁膺一直寄望于南方,他怂恿石勒攻取项关,并吞王弥的残部还是次要的,主要目的必然是趁机再谋据江汉或者江淮,不禁大为恚恨——我可是打算把石勒拉到东北边儿去的呀,怎么刁膺你动不动的又把他往南边扯?
“我部多并、冀之北兵,岂能在江淮之上,与南人舟楫相抗衡?”
裴该听了他的话,不禁挠挠下巴,反问道:“难道北人便永远不能南下么?”张宾说那也不是啦——“昔日曹操南征,于赤壁为周瑜所破,是何缘故呢?只因中原未固,韩、马在关中,张鲁在汉而刘璋在蜀啊。其后司马炎能够平灭东吴,则因北方无警,且已先得巴蜀——王濬以蜀兵乘大楼船,沿江而下,势如破竹,若止北兵,恐难遽破江东也……”
江南的气候、环境,乃至作战方式,咱们都不适应,必须先有了稳固的根据地,积聚了足够的实力,并且最好先攻取了巴、蜀,然后再多道南下,方有胜算。你这还在流蹿过程中呢,突然想往南边儿打,哪儿那么容易啊!
“且司马睿素称贤王,有王氏兄弟为其辅佐,据建邺已有四岁,政通人和,内无纷扰,外无强敌,孰谓易取?”
裴该垂着头,良久沉默不语。
张宾说目前没有办法,咱们只好领着兵去追明公,但希望到了地方,裴郎你可以跟我一起前去劝说他,请明公放弃南下计划,转道而东。裴该想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恐难说服……”
张宾问他为什么。裴该回答道:“我固奇主公北人也,前此何以欲图谋据江汉,不亦怪哉?原来是刁膺之谋。则刁膺必已有南进方略进于主公驾前,先入为主,我等岂易说动之?前据襄阳,张君亦曾进献良言,但主公不听,要到兵疲力尽,始从君言。我料今自项关而再度南向,亦当先受挫折,然后才会悔悟。”
我估计石勒还会跟从前那样,不碰个头破血流,不会认识到南进策略是错误的。不过你也不必要太过担心啦——裴该安慰张宾说:“前此错据襄阳,便使张君进为股肱,隐隐超迈于刁膺之上;今若南下再败,则刁膺无力矣,必为主公所斥退。”
石勒不是圣人,不会生而知之,肯定会犯错误。在某件事情上栽一个跟头,他会以为是偶然,要等连摔两跤,才会真正明白此路不通——什么,你问若是第二个跟头还摔不醒他怎么办?那他就是庸人了,不配你我再辅佐之。
张宾长长叹了口气,说没有办法,只得寄希望于明公尽早悔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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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关之战打得很顺利,因为石勒进军速度实在太快,张嵩还没来得及重新整顿部署,结果竟被一鼓而下——张嵩改装易容,逃往东方去了。石勒顺利收降了王弥所部五万多兵马,以及差不多同等数量的依附百姓。
等到张宾、蘷安等人率领主力部队赶来,刁膺便即推荐亲信左伏肃为前锋都尉,率领万人南下,攻掠豫州南部诸郡——自颍阴而安丰,再取弋阳,短短一个月内,竟然转战千余里,一直打到长江北岸。
说白了,就如同盗贼作案一般,左伏肃是去踩盘子的,看看南下的道路是否好走,附近有无强敌环伺。
在等待左伏肃还报的时间内,石勒率军又离开了项关——那地方实在太过狭窄,即便加上附近的项城,也安置不下那么多人,还多是不事生产的人口——南行百余里,来到一个名叫“葛陂”的地方。此处地势低洼,北边是颍水,南边有汝水,多条小支流交汇于此,所以土地非常肥沃。汉末的时候,汝南黄巾贼就曾经汇集于此,如今也一样,聚拢了不少的流民,自行开荒种地。
石勒大军浩荡杀到,直接就把人都掳了,把才刚收获的谷子给没收了,然后扎下大寨。二十多万胜兵、辅兵,以及所裹胁的百姓,就此散布在以葛陂为中心,北到项县,南到淮水之间的广袤地域中。
这时候已经十月份了,石勒一方面委派各部兵马四下攻掠地方屯堡,搜集粮草——主动交税的,不但不攻,还署以将军称号——另方面则在葛陂起造房屋,还在淮水中建造船只,以便等翌年开春后便即沿淮而下,东进而取建邺。
张宾多次面见石勒,反复分析眼下的局势,说明打江东的策略很不靠谱,石勒却总是不听。张宾回来埋怨裴该,不肯跟自己共同进言,裴该笑笑,说你都说不听,何况我呢?去也白去,不如继续埋头整理我的图书。你还是先忍着吧,相信石勒很快就会后悔的。
其实他心里比张宾更郁闷,暗中想道:特么的老子的记忆出大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