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遇到了几个喇嘛,他们全都是单人行走,脚步很轻,没有一人看我们,他们眼里万物皆虚。
终于,我们在一个院子里停下了。
这个院里的屋开着门,我看到一个喇嘛坐在蒲团上背对着我们,他面对佛像,手里不停地摇着转经筒。
身旁的年轻喇嘛双手合十,说了句什么,他就放下了转经筒,站了起来,慢慢地转过身。
这是一个极老极老的喇嘛,如果不动我一定会以为是一尊塑像,他很瘦,干枯的那种瘦,他的脸颊深陷,颧骨高耸,脖子上的气管十分明显,就像一具骷髅包上了皮。
这种枯瘦看得我难受,但他的眼睛清明透彻,虽然有老人的浑浊,里面的东西却是干净的。
“你们来了。”他双手合十,说的是汉语。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深居雪山的老喇嘛,竟然会说汉语,虽然有浓重的口音,但我们听得懂。
桑吉双手合十,我看了老黄一眼,他竟然没有发飙,也抬起了手。
老喇嘛让我们进去坐,我却感觉有点拘束,佛堂里有很多蒲团,全都磨得锃亮,我们找了三个坐下,面对着他。
他也坐了下来,看着我们不说话,似乎是在等我们先开口。
“你是仁增喇嘛?”
“为什么放狼咬我们?”
我和老黄同时开口,屋里顿时陷入一片尴尬。
“我是仁增,第七任,你们要找的是第六任。”
一个喇嘛庙里的活佛法号是世代传承的,他们认为上一代活佛圆寂之后会转生,而转生的这个孩子会很小就被接到庙里学习佛法。
这个老喇嘛虽然很老,但不可能有一百一十多,1900年的时候,也的确该是上一任。
他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们来晚了?
“为什么放狼咬我们?”老黄又问了一遍,他果然很在意。
“那是在救你们。”
原来真是他们搞的鬼,这个老喇嘛倒是实在,但这句话听起来很别扭,三观不合真的很难聊下去,老黄明显是生气了,但面对这样一个老头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压怒气。
“是那个什么永生神说的吧,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让你们去吃……”
我赶紧掐了一把老黄,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在这种场合还是尊敬一点好。
老黄忿忿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下去。
“神说的一定是真的,你们昨晚有人受伤吗?”
我和老黄面面相觑,我们的确没受伤,但这话完全是强词夺理,如果受了伤,估计今天也没法来这里了,他自然有道理讲。
我也觉得火气直冒,逼着自己用平缓的语气开口:“为什么你们会认为他是神?我没有亵渎神的意思,就是好奇。”
老喇嘛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我没法说。”
我不懂怎么就叫没法说,他说的是没法说,而不是不能说,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他说不出来。
总归我们是为了玉来的,这个人只是个插曲,我不想再去探究:“那你说玉总可以吧。”
老喇嘛点头:“好。”
他记得很混乱,话也说的不利索,时不时还掺杂了藏语,我只能尽量去听,但这的确是个离奇的故事。
那是1878年的冬天,厚厚的大雪覆盖了高山,天地一片洁白。
还有几天就是藏历新年,藏民们筹备着新年,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喇嘛庙也在准备着庙会,等待着前来祭礼祈福的人们。
那是难得的好天气,西藏的冬天不下雪的时候很少,那几天却一直晴朗,可惜这里天气多变,上午是晴天,下午就可能来一场暴风雪。
但晴朗的天气总是令人愉悦的,第六任仁增喇嘛像平常一样在佛堂诵经,庙里却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全身都沾满了雪的藏人,就像在雪里打了滚,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手腕和脚腕都有被捆缚摩擦过的血痕。
他看起来特别累,也特别狼狈,他拼命地拍着喇嘛庙的门,把看门的小喇嘛吓了一跳,他说有重要的事见仁增喇嘛,他需要喇嘛们的帮助。
仁增喇嘛见了他,他说他叫次仁阿旺,是住在桑曲村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