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蕙娘都不禁又叹又笑:这个老爷子!口口声声动心忍性,却见不得孙女受那么一点委屈……这节礼不必送国公府,他老人家没了顾忌,倒顽皮起来了!
刚要开口岔开,不令管事再代老爷子发威敲打姑爷,权仲白已经有点听不下去了——这也是因为老太爷说得有点不像话,又不是亲身在这里,才能打断长辈的传话。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别的东西收了也就收了,下水那一套,我们之类就有,应当还比你们那好些,那几车就拉回去吧,免得放着也是浪费!”
这一句话说得好,焦家管事有点被噎着了,遂拿眼去看蕙娘,蕙娘也是又惊又喜,她轻轻地摆了摆手,令他不再说话。便拉着权仲白,“人家头回过来,你还不带我到处看看。”
在管事跟前,权仲白要给她做面子的,他嗯了一声,便带着蕙娘进了里屋。才一进去,蕙娘就甩开他,快步进了净房——片刻后,她又旋风般地转了出来,难得地笑靥如花,一点儿心机不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挺能藏拙的嘛!竟一句话都没提!”
竟是三句话后头都带了叹号,衬着棋盘格西洋布衫子,她看起来竟是难得的稚气,倒有了些少女该有的,在她身上却极为罕见的娇憨……
“我可不比——”权仲白有点吃惊,他才要刺蕙娘一句,蕙娘已经直把他往外推。“人家用官房呢,就你没眼色!扶你的脉去吧,下午都用不着你了!免得啊,你人在这里,心却早飘到了外头的扶脉房去!”
女儿家专用的颠倒黑白、反咬一口,焦清蕙平时是不轻易动用的,可一经施展,居然也这么熟练老道,权仲白要为自己辩驳,可又觉得太较真,要不辩驳吧,又气闷。正踌躇间,蕙娘已经又卷进净房去,不由分说,啪地一声合了门扉,便算是盖棺论定,为权仲白的‘罪行’给下了钉脚。他要不出去扶脉,似乎还真辜负了这个罪名……
权公子呆了片刻,摸了摸后脑勺,想一想,居然也就摇头失笑,转身出门,扶脉去也。
作者有话要说:蕙娘捏小权,真是轻松愉快XD
啊,今天出去吃了个午饭,干锅虾真的蛮好吃的,送不送外卖啊!就是没吃主食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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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正轨
在立雪院,连蕙娘的东西都没能铺陈开一半,要说住得顺心顺意,就连权仲白都不会相信。在香山别院,地方就要阔大得多了。因为过来得急,权仲白也没给蕙娘划出院子来,蕙娘顺理成章,就歇在了他的屋子里。
她先洗去一身疲惫尘埃:蕙娘素性好洁,在良国公府用木桶洗浴,心里总是带了些疑虑的,就是洗头都不舒坦。等从净房里出来,几个大丫头;也就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和从前一样;孔雀捧首饰,香花给梳头,天青拿衣服,石英拿着一盒玉容膏,蕙娘挑了一点儿,手指慢慢地在脸上打着转,一边听石英说。“上回过来,只是开了几间仓库放东西,并且在园子里走了几步。并不知道屋内还有上下水道,桂皮居然连一句也都不提,他这是成心向着他家少爷呢……”
蕙娘今天心情是真好,她倒为桂皮说了几句话,“你要是他,你肯定也向着自己主子……权仲白能够镇住我的次数,可也就只有这么几回了。他还能胡乱露了底?再说,恐怕权仲白也不让他说呢,要知道了,我肯定缠着他到香山来。你觉得我过来香山,他很高兴么?”
纸包不住火,虽然在底下人跟前,夫妻两个都尽量为对方留点面子,但是这些大丫头,哪个不是鬼灵鬼精的,有些事,瞒得过阎王,瞒不过小鬼。蕙娘和姑爷关系究竟怎么样,几个大丫头也是渐渐有数,都知道该怎么说话。
石英一撇嘴,“高兴不高兴,那不也由不得姑爷吗……”
她和绿松不一样,绿松常逆着蕙娘的脾气,可石英却总是顺着毛拍马屁,蕙娘笑了,“哎呀,这怎么说话呢!”
她摆了摆手,见屋内已经把自己的起居物什都铺陈开了,连蕙用的几件家具都已经被妥善安置进来,那张贵妃椅就安安稳稳摆在窗下,打从石板地下,还能隐约觉出冷水流过的叮咚之声,窗外是玛瑙看着几个婆子往东西厢摆她的衣箱、妆奁……就是蕙娘,一时都也觉得:要能在这里安安稳稳住上一辈子,就是回不回良国公府,又有什么要紧呢?
梳洗过了,又有人进来摆了午饭,石墨亲自捧了一个食盒进来,“今儿有大灶了,给您下工夫做了几道菜……”
蕙娘实在并不小气,尽管这不是姑爷的本意,可权仲白让她高兴了,她也让他高兴,“你去问问姑爷进不进来吃饭,他要不进来,你也给他做两道菜送去,捏着他的口味,上心一点儿。”
好来好往,权仲白才到香山,事情很多,他没有回屋吃午饭,可等蕙娘吃过午饭,小憩片刻起身时,桂皮已经在外屋等着了。他给蕙娘带了一筒纸,“这是咱们这冲粹园的图纸安排,当时就是按照这张图给照样建起来的——请少夫人过目。”
“这就把老底兜给我瞧了?”蕙娘问桂皮,“带这张图纸,是你自己的意思呀,还是你们少爷的意思?”
“少爷哪管那么多啊。”桂皮立刻邀功卖好。“少爷才回咱们自个儿的地方,满心都是他的那些药、那些个病号。这是谁的意思,少夫人明察秋毫,心底是最清楚的……”
“这就算是扯平了。”蕙娘用手指遥遥点了点桂皮,“要不然,石英非得削你不可。”
石英本来正站在蕙娘身边,和她一道看图纸呢,听见主子这么一说,她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桂皮,转身就掀帘子出了屋。桂皮偷偷地看着她的背影,又冲蕙娘伸了伸舌头,样子捉狭,惹人发笑。
蕙娘却不再搭理他了,她细细地看了半日——虽说面上若无其事,但心底是够吃惊的了:这个冲粹园,那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世家大族,即使家财万亿,可行事有一定的规矩在,也不是爱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焦家钱够多了,多得能把京城的土地买下一半来,可阁老府也就是那么点地方,要不是焦家人口少,还未必够住呢。香山有一大片是皇家禁苑,一侧山麓则遍布名寺古刹,照蕙娘想来,给权仲白剩的地应当是不多了,可看这总图上的几个数字,这冲粹园单单是山脚下的一片建筑园林,那就有七八顷了……更别说后山上那一片老林子!皇上是几乎把禁苑都划了一半给他,单单只是这个园子,就几乎可以说是独步京畿了:京都人家,即使有钱有身份,可为免犯忌讳,谁家在京郊的园子,那也没有过三顷地的……
“这是当时先帝赏给我们家少爷的。”她虽然没说话,可桂皮怎么看不明白?他面有得色,主动为蕙娘解释,“当时先帝要赏少爷爵位,少爷没要,赏官位,少爷也没要,赏了文散勋,少爷受是受了,可受得不大高兴。先安皇帝就说,赏钱少爷肯定也不稀罕,就赏少爷一块地吧,就在香山皇家禁苑里给少爷划了一块出来,给少爷‘培育新药、钻研杏林之术,收治天下病者,行善积德……’”
皇家特赏,难怪权家人虽然个顶个的精明,但对这园子,也是口口声声,一口一个‘二少爷自己的地方’。就是想吃,这块肉也不是他们能吞进嗓子里去的,蕙娘轻轻地点了点头,桂皮又为她解说,“从前这里没有家眷,便也不分内院、外院,那是香山正经山门,其实从这里进来,那就是我们专用的一条路了。今儿少夫人是从正门进来的,车马厅换了轿子,顺着这条青石板路进来,就是少爷住的院子了。少爷刚才还说,这里离外头近,要是少夫人嫌吵、嫌人来人往的乱,里头还有十多处亭台楼阁,都是空锁着的,那里是花园,风景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