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庄园坐落在明兴城外,威廉堡却在明兴城正中央。威廉城堡地势颇高,俯瞰全城,林立的哥特式塔楼直指苍穹,城堡四面有横平竖直的康庄大道,直通明兴城门,方便骑士团疾驰。
就算明兴陷落,威廉堡也绝不会失守。
明兴城唯一的“皇家啤酒馆”正在勉强营业。就算生意大不如前,双层玻璃门依旧擦得宛如透明。进门就是大厅,排放着考究的黑木啤酒桌和教堂式长椅。走两步就从二楼栏杆下路过,抬头就能看见二楼摆了钢琴和落灰的小提琴,只不过现在不景气,已经没人演奏了。天花板上的壁画比教堂的还华丽,而酒馆尽头是一横吧台。吧台后面是光明敞亮的后厨,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酒柜和烹饪烤鸡香肠的桌子,而两只庞大的啤酒木桶居高临下地立在桌上,夸耀着巴法里亚人的豪爽酒量。
金凌乱的玛丽夫人站在吧台后面,一边擦杯子一边听腓特烈伯爵和幕僚聊天。
说实话,这个面貌青涩的年轻伯爵走进来的时候,玛丽夫人甚至没认出她的新主顾。直到四个铠甲锃亮的骑士挎着佩剑走进来,嘈杂地向年轻伯爵致礼,她才记住:这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是威廉堡的新主子。
威廉堡骑士出的噪音仅次于铁匠。他们佩戴的动力剑不带剑鞘,雪白流畅的刀刃裸在空气里,剑身随着步伐磕在雪钢腿甲上“叮叮当当”的,女仆很难忽视他们。最重要的是,女仆注意到这四名骑士佩戴的动力剑是白刃黑脊的良品,红色剑柄上的离合器还雕了鹰头,证明他们是从威廉堡里出来的册封骑士,在军中的地位还不低。
“腓特烈伯爵殿下,战争刚刚结束,您尽量待在城堡里比较好。”为的骑士按着红剑柄,躬身行垂臂礼,雪白的长披风贴在背上,看上去庄重高雅,让他的字句很有说服力。
“放松点兰斯洛特。我去维纳艺术学院进修的时候,玛丽夫人还是个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绰约的女郎。”腓特烈笑着向玛丽夫人招手:“还记得腓特烈吗?我成年啦,您可以放心卖啤酒给我喝了。”
玛丽夫人笑道:“您可真会哄人开心。这可是卖给您的第一杯啤酒呢,无论如何也要免费才行。”她回头吩咐:“五公升hB皇家啤酒。”
兰斯洛特爵士无从劝阻,叹一口气,“咣当咣当”地把自己连人带甲塞进长椅,无奈陪酒。另外三位骑士才坐下,腓特烈伯爵就把双手放在桌上,型精致的脑袋凑过来低声问:“我应该称呼你,兰斯洛特——勋爵?”
“我只是一名方旗爵士,殿下。皇室是不会奖赏战败骑士的。”兰斯洛特蹙着金眉毛,认真纠正。
重甲骑兵分作四等:方旗爵士,骑士,侍从,武夫。方旗爵士拥有自己的战旗,贵为战场指挥官,有时会被委任更高级的指挥职务。其次是骑士,只能指挥12名重甲骑兵。侍从则听从指挥,功能也多,或者披坚执锐地冲锋,或者骑射侦查,各有分工。而不具备梵克贵族血统的武夫永远不能晋升为骑士,日薪只有方旗爵士的七分之一。
以兰斯洛特的战功,居然没有册封为勋爵,皇室的冷酷可见一斑。
腓特烈点点头,五指轮敲桌面,继续问:“威廉骑士团还剩下多少梵克血统?”
“觉醒的?”
“当然。”
“算上我,还有奥托勋爵,还剩下56位觉醒骑士。我是说,四肢健全的。”兰斯洛特咬着牙关说:“西里沙公国去年的背叛让威廉堡猝不及防。牺牲太多了,殿下,我们失去了一百七十六名优秀的梵克贵族。现在我们只能像虫子一样匍匐生存,殿下。”
“巴法里亚的乡村梵克贵族还有五百六十多家。”腓特烈蹙眉算账,“假设有3oo家的家主对我效忠,愿意出战,那么我们至少能组建36o骑梵克贵族。再征召1ooo农夫,雇佣4oo强弩手,依旧可以让侵略者有来无回。”
腓特烈的眼睛闪闪亮:“巴法里亚毗邻哈布斯堡,梵克贵族数量多,贵族觉醒率也高达36%,不应该战败。”
玛丽夫人耍杂技似的攥了5瓶黄橙橙的啤酒过来,每瓶都有一公升,杯子大得能蜷进去一只猫。啤酒在玻璃杯里欢快地荡漾,冰镇杯子上挂满了冰凉的水珠。就算经济不景气,玛丽夫人依旧笑容不改。
“谢谢。”兰斯洛特礼貌地接下啤酒,双手捧着,一口不喝,等玛丽夫人走了,才看着腓特烈恨恨道:“您不能指望乡村梵克,殿下。乡村梵克贵族出了名地粗鲁、贪婪、自私,既没有宫廷梵克的远见,也没有军官梵克的信念。他们眼里只有庄园和农奴。事实上,西里沙公国与敌军议和以后,那些唯利是图的乡村梵克就……就带着侍从第一时间撤离了战场,殿下。”
“威廉堡对巴法里亚的统治半径已经收缩至不到三十英里。税收也越来越少。”另一个骑士插嘴,忧心忡忡:“广邈国土上的5oo多家封臣已经变成一盘散沙,他们拒绝纳税,甚至互相吞食、兼并,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小领主,连战旗都自备,就差设计家徽了。”
“威廉堡势弱,既不能施舍利益,也不能施加惩罚。所以乡村贵族开始各自为政。”腓特烈吮一口啤酒,思索着点头:“我明白了。那么明兴城附近的农夫每周纳税是多少?”
“越来越少。农夫已经很难生存下去,强行征税会引难民潮和暴动,所以我一直在下令缩减开支。”兰斯洛特镇定地陈述,仔细地端详腓特烈的表情:“上周的税收是两盎司金子,只能支付一天的开销。现在的税收进账不到战前的百分之一——事实上,大公爵失踪、侯爵病死以后,威廉堡每况日下,骑士团正在慢性死亡。威廉堡储备的金子耗尽那天,骑士团就只能解散,威廉堡将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