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做梦也没有想到林建设会来。
林建设一直找到黎京生住的病房。黎京生的病明显有了起色,他正在和锦春商量出院的事。锦春知道,黎京生病情的稳定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但这话又不好明说。她只能劝他在医院再住上一段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林建设出现在二人面前。
锦春发现林建设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她站起身说:你怎么来了?
林建设笑一笑,并没有回答锦春的话,径直冲黎京生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黎京生?
林建设和黎京生并不熟悉,也未曾谋面,但彼此的名字已是烂熟于心。关于锦春和黎京生早年那段浪漫的爱情故事,林建设早就有所耳闻,但他并不知道锦春正在陪护的就是黎京生。锦春向单位请假时只说是去北京办事,也没有来得及和林建设打声招呼,就匆匆地走了。林建设知道,锦春的两个妹妹都在北京,锦春去北京也很正常。没想到的是,锦春这一去便泥牛人海,没有了音讯。这段时间,他差不多每天都要去锦春的单位打听她的消息。
时间就在漫长的等待中一天天地过去了,终于,他再也沉不住气,飞到了北京。黎京生的家他是知道的。
黎京生面对眼前的林建设,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但他仍犹豫着问:你是……
林建设看了一眼仍在惊怔中没有回过神来的锦春说:我叫林建设,是锦春的男朋友。
黎京生神情复杂地伸出了手。两只男人的手就握到了一起,很快,又分开了。
锦春直到这时,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林建设又是一笑,却笑得很有内容,他看一眼黎京生,又看了一眼锦春,才说:女朋友失踪了,还不让找啊?
锦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林建设打起了哈哈: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然后,仔细地把锦春看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锦春,你都瘦了?
锦春夹在两个男人中就显得有些不自然。
林建设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自己的女朋友千里迢迢地跑到北京,不为别的,只为了陪护前男友。想想看,任何一个男人心里都不会是滋味,但他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打量着病房,又看一眼黎京生说:看样子,你该出院了,气色还不错。
黎京生看一眼锦春,表情轻松地说:我也正打算出院呢。
三个人又随意地说了几句,锦春就随林建设走出了病房。黎京生一直把二人送到了楼梯口,分手的时候,他立住脚说:锦春,这些日子真是谢谢你了。
锦春慢慢地回过头,冲他说:我是替锦秀陪护你的,要说谢,也该是锦秀来说。
黎京生看着林建设挽着锦春一步步走下了楼梯,此时,他的心里有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的病,他自己最清楚,住院这段时间,他托人买了关于尿毒症的书,趁锦春不在时仔细地看了,对尿毒症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知道,即便是暂时度过了危险期,病魔也始终会找上门来。住院这段期间,他虚虚实实地想了很多,最后,他不得不想到了最为现实的问题,那就是他和锦秀的关系。如果说,他同意锦秀嫁给他,是基于一种现实的考虑,但如果她不是锦春的妹妹,他也有可能不会这么快地接受她。假如不是母亲瘫在床上,家里需要一个帮手,他也不可能会娶锦秀。他之所以和锦秀结婚,完全是现实的需要,也是一种情感的转移。锦秀尽了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尽管也曾挣扎在家庭与事业的万难之中,但她最终挺了过来。而今,就在她终于有能力实现自己的价值和理想的时候,现实中的他又一次拖累了她。作为男人,他感到深深的愧疚。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他决定与锦秀协议离婚,还她一个自由,让她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在做了能做的一切之后,心里一阵轻松。在和锦春单独相处的日子里,尽管他躺在病床上,但他仍然感受到了那种潜在的幸福感。他嘴上一遍遍地催着她快些回去,可心里却多么希望她能留下来,只要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那颗焦灼、不安的心,就变得平静下来。
有几次在睡梦中,他还在呼唤着锦春的名字,醒过来后,看到身边并没有锦春,他便跌进深深的落寞中,睁着眼睛,久久无法入睡。
望着越走越远的锦春,他的心就空了。他下决心,马上去办理出院手续。住院的日子是单调、痛苦的,没有了锦春的陪伴,他一分钟也不愿意待下去了。
林建设和锦春走到医院大门外,他夸张地大口呼吸着空气,然后仰起头,望向天空说:这里终于没有医院的味道了。
锦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林建设把目光收了回来:这些天你受累了,想去哪儿?说,我陪你散散心。
锦春摇摇头:我哪儿也不想去。星期六锦香结婚,我想参加了她的婚礼就回去。
锦香要结婚了?这是喜事啊,咱们参加婚礼也不能空着手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锦春就走。
在逛商场的过程中,锦春显得心不在焉,她一直惦记着住在医院里的黎京生。她终于忍不住,丢下林建设说:我去打个电话。
她把电话打给了锦香,她喋喋不休地叮嘱锦香以医生的角度劝黎京生不要出院,锦香却告诉她,黎京生已经悄悄办了出院手续。
电话筒从她的手里滑落下去,锦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锦香和武飞的婚礼办得浪漫而又简约。
在武飞所在的空军机场,两位新人穿着军装,在一排排飞机的映衬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甜蜜而幸福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