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城门全城戒严的命令是洛襄下的,理由是缉拿乱党。
百姓们会来荣平城,是因为对官府的信任,对朝廷的信任。可当他们带着希望来到荣平城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有一道冷血残酷的命令。
五年前,官府告诉他们,迁民之后,能得到大片良田,宝钞也能换回银两,结果是什么都没有。五年后,他们勉强恢复了对官府的信任,却再一次被无情的击碎。
很多人,是带着怨恨被活活冻死的。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保持指着城头叫骂的姿势冻死,成了一座冰雕。
这些百姓,如今满怀对朝廷的仇恨,而赵红伊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居然暴露了她是洛襄徒弟的身份。
这完全就是在捅马蜂窝。
“杀了她,她身上有肉,看她那胸口,分着够好几个人吃一顿。”
恨不得剥其皮啖其肉,到底这些百姓受到了何种不公的遭遇,才会衍生出这种仇恨?岳赋不知道,他只知道,百姓们的要求其实很低,低到只是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别说吃饱穿暖,只要能不冻死不饿死就够了。
然而,又是什么让他们久久不愿离开,死守在这一片冰冷的城墙之下。遇到魔蛮是死,在这里,也是死,他们为何不愿意回去家乡碰一碰运气呢?就算其中已经有众多同伴倒下,为何他们依然心存一丝希望,祈求城头上的人会大慈悲,给他们一条生路?
这些,岳赋都不知道。
只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几个胆大的难民围了上来,看他们两眼光的样子,似乎真的要生剐了赵红伊来充饥。赵红伊不由自主地拔剑,把剑横在胸前,厉声道:“你们这些刁民,莫要过来,否则就不要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她是忘记了那些狼骑兵在面对三才诗阵的雷霆时,依然勇悍无比动冲锋的模样,当人失去了生的希望,就会悍不畏死。
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自然就不会恐惧失去。
饥民留着口水步步进逼,赵红伊装腔作势一步步后退,胡氏叔侄与文若海都用身体挡在了她的前边。
那岳赋呢?
他把手伸进了胡乐的包袱,拿出了一个干粮大饼。
胡氏叔侄有带干粮上路,路上分了一部分给岳赋他们,如今这一块大饼,是剩下的最后一块。只不过那包袱里头,不仅有叔侄二人洗换的衣服,还有一些书,所以看起来还是鼓鼓的。
紧接着,岳赋居然一口一口地嚼起大饼,一边吃一边道:“饼我们有,而且还有不少。”
胡乐与文若海都不禁皱眉,岳赋这家伙,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岳赋向他们投去宽慰的眼神,又道:“第一个过来抢的,或者是动这个笨女人一条头的,老子都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就算你们一起上,我也会拼尽全力把带头的那一个干掉。
只是,假若你们愿意坐下来,听在下说几句话,我就把饼分给你们,一共十八个,先坐先得。”
岳赋这是以力逼之,以利诱之,分而化之。
这些人,是饿,是冷,痛苦得不想活了,但是,可别把他们当傻子。岳赋这么说,自然没有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饥民们面面相觑,本来同仇敌忾,一瞬之间便变得互相猜度,人性之丑陋,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显露无疑。
“谁要吃饼的,还不快坐下?只有十八个名额,十八个,送完即止,手快有手慢没有。”岳赋学着电视购物的广告大喊。
突然,有一个老头子坐了下来,他那屁股触碰雪地的微小声音,如同惊雷,惊醒了所有人,饥民们纷纷坐下,唯恐人后。
岳赋无法准确辨别所有人坐下的先后,那个老头子自然是第一个,其他的,根本不可能分辨。
不过,岳赋没打算分辨,也不需要分辨,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饼分给那些人。他就是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手指随便点了几下,做做样子,然后道:“先坐下的人,我都记住了,现在你们听完我讲话,我就会分饼。”
一些饥民,明知道自己明显不是前十八,却依然心怀侥幸。谁说得定呢?这么多人,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看得那么清楚?说不定第十八名就是自己呢!
存在这种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而另一些人,则是动作实在太慢,根本就没有希望,开始鼓噪,闹事。其中有一个刺头,特别显眼,岳赋盯了那人一眼,对那些心中还有希望的饥民道:“若是有人闹事,那些饼我绝对不分给你们,当然,你们可以动手来抢,只不过,有些人本来可以分到一个完整的大饼,这么多人,要是大家一起抢的话,就未必分得到了,而且,你们不铁了心付出二三十条性命,别想能在爷爷我手中抢食。”
岳赋这一番话刚一说出,那个带头闹事的刺头立刻便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纷纷咒骂他,那人不服,想要反抗,其余一部分饥民,居然合伙把那人活活打死。
死了一个,其余想闹事的,就安分许多了。
岳赋清了清嗓子,高声大喊:“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我保证,你们不要闹事,一个时辰后,你们都能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