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巡检与黄捕头不是太熟,但也不陌生,一年一度履行公务时,黄捕头跟随康知县不止一次陪酒,在酒桌上,两人天南海北一通乱聊,算不上多好,也算过得去。但金巡检绝没想到黄捕头翻脸会比翻书还快,不由一颤,本能退后一步。
四大护卫大怒,反应极快,向前紧紧护住金巡检。
正在双方尴尬、剑拔弩张之际,忽有衙役来报:“多斯先生求见。”
康知县听得多斯求见,暗暗掩住内心喜欢,心里已有主意。于是故意板着脸孔喝道:“不像话,都为朝廷效力之人,当着本官面,争强好斗,成何体统?多斯先生求见,难道唱戏给小洋人看,注意国人形象为好。”即对衙役说道:“有请多斯先生。”
西方的见面礼节是拉拉手,康知县从了这一礼节,满面春风地迎上,紧紧握住多斯的手说道:“什么风将多斯先生吹来呀,找我何事?正好,有位同仁,上级指派来潺陵视查,特别关注教堂事务,过得怎样,有什么不如意,你父又不在家,想找你了解一下详情,望如实反映为好。”没等多斯开言,又拉着金巡检的手,相互介绍一番。
康知县在赌,赌多斯会站在自己一边说话。
多斯是个聪明人,略懂中国官场,当官谁不想美化政绩?如与洋人搞不好关系,政绩再好,也会颇受言词之烦。况且他与康知县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于是一把拉住金巡检,满脸布满激动的笑容,用生硬不太流利的中国话向金巡检致谢,又说了一大通康知县的好,未了,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贵国,礼仪之邦,朋友,好朋友!”
金巡检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奇遇的一幕。帮你父还是康知县啊?这个小洋人,怎么胳膊往外扭呀?以为是当着知县面说话不方便,提示道:“多斯先生,如有何委屈,有什么怠慢,只管一吐而快,赵知州与你父是朋友,这次查访特意交待过,不得意处尽管告知下官,我会如实转达知州大人。”
“没什么呀,吃得好,喝得好,睡的好,走到贵国哪里都是朋友,好朋友。”
多斯说的,也是实话,但金巡检不高兴,他是来找茬儿的,却遇上了个榆木疙瘩,是真蠢,还是听不懂中国话?让我来点拨他一下,想了想,突然发问道:“那天有暴徒要炮轰教堂,听说你在现场。”
“炮轰教堂?”多斯傻傻地盯着金巡检,一脸懵逼,半晌,终明白过来,看来有人想害康知县,不如装b装到底,呐呐说道:“炮轰教堂?不会吧,我们与贵国都是朋友……我这就去看看,不会是异教徒作乱吧。”说着就要赶回去护教堂。
金巡检急了,一把拉住多斯,正色说道:“别怕,有赵知州为你作主。”
“不行,父亲不在,我得护住教堂,教堂不得有异教徒搞事。”
“不是说现在,是说前些日子。”金巡检有些烦这位小洋人了。
“前些日子?星期几呀?”多斯惊疑地盯着金巡检,眼睛睁得核桃大,装作很是吃惊地样子回道:“没听人说,没见到,肯定没有的事,我与潺陵人都是朋友,朋友不打朋友。朋友,你还要问吗?我还要找康知县谈事呢。”
一番瞎操作,金巡检自讨没趣,这个小洋人,在他身上寄以无限希望,企图撕开个口子,哪知适得其反,先是一瓢水泼在头上,后是一瓢水泼在心上,浑身冷战。只得故作咳嗽,掩住尴尬神态。
这是一场心灵较量,康知县赌赢了。
这个外国佬,算有点良心,是个有为青年,与他老子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看着金巡检尴尬的窘态,康知县暗暗发笑,又刺激了他一下:“巡检今天实在顺,要找曹操,曹操到。还有什话要问,只管问,你俩是新交朋友,应该百问不烦……哦,要不要一同去趟教堂,问问其他人?”
金巡检气得几乎要哭了:神父的亲生儿子问不出什么,何况教堂信徒,这不明摆着知县是在奚落他。脸色“刷”一下变为猪肝色,心情到了冰点。只得诺诺应道:“要去,下官自个儿去,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麻烦大人了。”
“那好,那好,多斯先生可能要与本官谈点书院之事,暂不作陪,你们先到驿馆休息会儿,待理完公事,午间一并陪酒,自有公文回复。”说完拉着多斯的手就要离去。
一直站在金巡检身后的几个带刀护卫,此时已挂不住脸。行前,赵知州一再交待,一路好好护侍巡检,到了潺陵,务必查出造反证据带回。现在“凶器”就在县衙,带走屁用?但案犯就在眼前,金巡检与康知县在后堂密室说了些什么,为何只字不提,难道怕他不成?文不行,动动手段不是不可。带刀护卫虽不是一等一高手,也算四员猛将,平素只服知州。今受令协作公干,见金巡检处处不顺,招招受制,早有翻脸之意,见知县就要置身事外,上前拦住出路,为头的一人趋躬向前,拱手说道:“大人,百里迢迢来此,只为公干,还是先公后私,才好安安心心喝酒,尽情陪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