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神仙妹妹与金胆银胆订立攻守同盟之后,娃娃很能装,吃过晚饭后就把自己关进闺房,高声背诵着唐诗宋词,还大声地朗诵岳飞的《满江红》,早晨练功,吃完早饭后去镇上邀龙儿去多斯那儿学洋话,回家后读书练字,反复重复着,一连几天,从未间断,像平时一样,没啥什么不对劲。
起初,家人还很紧张,像防贼样监视着她,久了,见并无异常,慢慢放松了警惕。
这夜白日,金胆银胆传来消息,弄不到船,扎了个竹筏,问神仙妹妹要不要采取行动。
神仙妹妹救人心切,哪想再等,果断地点了下头,执意马上按计划实施。为麻痹家人,早饭后说肚子痛,不停跑茅房。家人着急,让何大爷开了二副中药,熬好后端给她,她也不推辞,竟一饮而尽。恨病吃药,装得也太像了。
是夜,早早关上房门,没了平日的夜诵,没多久,就从房中传出轻微呼吸声,大娘二娘这才放下心来,各自安歇。
正好这夜子熊在东堤岸巡视,途中遇见黄二爷与几个村勇正在东堤篝火旁烤袍袄,问其故,告知说,一村勇巡防时不慎落水,黄二爷伸手去拉,弄湿了袍袄。子熊见父亲有些轻微咳嗽,劝他回,这里有他。
黄二爷白了儿子一眼,冷冷地回道:“咋的?真嫌老爹老了?这点风寒,你老爹还挺得住。”
子熊知道父亲的脾气,好强,要脸,说出的话,是不可收回去的,如再劝,会自讨没趣。潺陵三侠是远近闻名的孝子,见夜深风大,心痛得很。于是拉过一头目,交待战事紧,多担当,说回家替父取袄,转身离去。
他急步奔回家,叫开大院,又来到母亲房前敲开门。母亲睡眼惺忪,问道:“何事甚急?”
儿子告知老爹打湿袍袄咳嗽之事,急索袍。母亲一边找袍一边责备儿子:“你不会先把自己的袍袄给你爹,然后回家穿么?”
“娘,爹的脾气您老不是不知道?他如肯,儿子还回来干嘛?”接过袍袄,正要出门,突然又问道:“小妹喝了药好些么?”
“早早关上房门,睡了。这孩子,这回真病了。”
子熊想起妹妹上次金蝉脱壳之事,有点不放心,鬼使神差地走到她房前贴耳听听,太安静了。凭着习武人的警觉,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为何没呼吸?敲了敲门,又叫了几声“小妹”,毫无反应。
他急了,用力推了推,还是没反应。好不容易弄开房门,一看;后窗大开,床上哪有人影?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黄夫人正要惊叫,被儿子止住。叫母亲千万别声张,否则爹知道后会发疯的,全家上下都脱不了干系。
他安慰好母亲,急急出门,一路狂奔返回东堤,到了营地,叫过一村勇替他把袍袄送过去,如父亲问起,就说他去巡视了。又找了一会金胆银胆没找到,有人告知,下半夜没见到他兄弟俩人影,愈发心慌。
心想,近两天总觉金胆银胆心神不安,见面总是躲躲闪闪,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莫非……莫非小妹窜掇了他俩去了七里洲?
怀疑别人他不敢断言,怀疑他俩有一定道理,这两个族兄,胆大包天,头脑简单,吹不得两句,脑子一热,没啥事不敢做的,就是夜半挖人祖坟,没有他俩不敢去的。
金胆银胆,虽叫你哥,无事倒罢,有事不扒你俩九层皮才怪,既是我不扒,自然有人扒……怪谁呢?只怪自己把父亲与大哥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现在果真来事了。
转念一想,这事绝非他俩主意,定为小妹牵头鼓动。想到小妹有危险,又想到心上人一直在匪窝受苦,心底直滴血……
事已如此,罢罢罢!要死死在一块。果真能与心上人同穴,他并不后悔。主意一定,急急叫近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本家兄弟,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交待另一头目,如对岸有响动,及时接迎。众人悄悄上得巡逻船,向七里洲驶去。
巡逻船在一偏僻回水湾靠近,眼前展现一片乱葬岗,这里是篝火防守盲区。上了岸,见不远处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借着月色摸近一看,是一竹筏。子熊认得是金胆银胆的杰作,更是坚信神仙妹妹一行,早已摸上了七里洲。
众人不敢怠慢,沿着七湾八拐的小路猫腰快步纵深。急行二三里,眼见接近大路,忽见前面土岗上火光冲天,伴随一片砍杀声,再远一点,又有无数火把渐渐逼近……
好个黄子熊,心思缜密,断定前方定有大事,很有可能是神仙妹妹他们,被敌方发现交上了手,于是一挥手,传令兄弟们加快步伐准备迎战。
潜行一段,见月色下有两个人影迎面急奔而来,忙潜伏一旁,处近一看,认出是丽儿与神仙妹妹,顿时心花怒放,大喜天降。
小妹呀小妹,真有你的,还真救出了丽儿,你胆子吃得雷,幸喜无事,有事爹不知要扒哥几层皮?
丽儿,我的爱人,你吃苦了。今生以为再无缘相见,这不是梦吧?
“丽儿--”子熊轻唤一声。
这声音,急迫、亲切、温暖、熟悉,好似梦中,恰在耳畔。是他--我三师兄。然而,丽儿是个稳重沉着的强女子,此时此刻不是瓜田月下,知轻重,知缓急。急忙回道:“快,事急,快去救迎金胆银胆大哥……”
金胆银胆奋力抵住路口,已中数刀,血染战袍,就是不退。兄弟俩知道,多坚持一刻,丽儿与神仙妹妹就多份安全,否则,大家都得交代在这里。他们早作好丢命准备,只要丽儿与神仙妹妹能脱身,值!
远处火把渐渐逼近,喊叫声愈来愈紧:“不要走了贼人……”
众匪见后援已至,越发努力向前。
好个壮士,兄弟二人不退则进,死死抗衡。突然飞来一箭,银胆听得弦响,上前一步挡住金胆,挥刀一隔,慢了半拍,正中左胸,迎声而倒……
千均一发之际,黄子熊带着子弟兵及时赶到,一排火铳响起,挤在前面的匪徒纷纷栽倒。冲杀一阵,众匪听得枪响人倒,又见涌出大股人马接迎,此去地形复杂,怕中埋伏,心怯急退……
神仙妹妹见匪徒纷纷后撤,眼睛转几转,鬼明堂又上来,不失时机地虚张声势叫道:“七里洲已破,县太爷有令,别走了镇八方,放下武器免死,活捉镇八方,赏黄金十万两……”
到底是个娃,大话无边,“黄金十万两”,恐怕康知县将潺陵给卖了,也筹不齐吧?写书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不过,神仙妹妹这一叫,倒提醒了众人,故意弄出动静,一边向天施放响箭,一边扯着喉咙跟着呐喊:“活捉镇八方……活捉镇八方……”
东堤望见七里洲发出信号,配合默契,高举火把,将无数响箭射向长空,娃娃炮响彻云霄……东堤开始佯攻,七里洲热闹起来。
众匪本心虚,以为七里洲真被攻破,不由大叫“不好”,四散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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