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朱寡妇的丧事后,宋牢头没闲下来,他本想拿此事讨好斤半,然斤半的脑子好像出了问题,大部分时间呆呆傻傻的,叫她奶孩子就奶孩子,叫她吃饭就吃饭,不提示她,孩子哭哑嗓子也不管,自己一天不吃也不叫饿。但也有清醒的时候,清醒时总是流泪,能说几句人话:“大哥,你是好人,真谢谢你,你就是我亲哥,是孩子的亲舅……要不,孩子叫你干爹好么?”
“好哇好哇,我没夫人,就有了儿子,天大的好事。”
见斤半说这话,宋牢头信心大增,还没傻,还有希望,于是愈发殷勤,忙这忙那,周到细致,不了解情况的人,以为是孩子亲爹。
时间过得快,孩子满月了。荆州提人催得更急,这次有京城公文下达,康知县再也顶不住,只得办好交接手续,眼睁睁地看着斤半上路。这天,斤半的脑子超常清晰,流着泪水将孩子抱给宋牢头,戚戚说道:“此去荆州,是死是活无法预料,今将娃娃托付给哥,若留得性命,再接回,若一去不返,哥留着做个伴,长大给哥养老……带不下去,还烦哥找户人家送了,昨晚妹给他想了个贱名,就叫牢生吧……妹命苦,牢生好歹是条命,请哥善待……妹到阴间,一定护佑哥洪福齐天……”说完哭拜在地,递上玉镯。“妹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此玉镯系母亲祖传遗物,也不知值不值钱,送给哥做个念想……”再拜三拜,起身跟荆州官差离去……
第三天,荆州传来消息,押送斤半的两个官差,被人杀死在荆州境内,斤半失踪了。
听到消息,潺陵县衙上下议论纷纷,有的说,一定是土匪作恶,杀了官差,抢斤半上山做了押寨夫人,有的说,为了浮财,一定是被镇八方的余孽救走了。
至于为何会发生此事,就连康知县、尊朱先生、黄捕头及办案中心人物等,也无法惴度出斤半去向。然,有一个人知道来龙去脉,心中窃喜,只是不吭声。
斤半离走后,牢生只得暂交女监看护,女监心中有亏,照顾还算尽心尽力,然无人奶娃,哭得凶,只能用米糊取代,也许贱人贱命有贱胃,竟很快适应,而且食量超大,吃了睡,睡了吃,不哭不闹惹人爱。牢房闲人多,为讨好宋牢头,抢着逗他抱他是种乐趣。
那天,王渔头给娃儿做百日酒,王家大院张灯结彩,七姑八姨,上老下小,挤进挤出,嘟嘟囔囔,空前热闹。
宋牢头包裹着牢生来得最早,王渔头一眼瞧见,笑脸迎上:“哈哈,还有个小主客?来来来,与吾儿比比,看谁重?”
甜儿抱着百日宝宝,打扮的花枝招展,见状,扭着屁股凑过来,嘻嘻笑道:“好好好,都抱抱,看谁重?”
三人轮换抱了抱,都说好沉手,又抱在一起比比谁乖。这一比不要紧,惹得王渔头笑开了花:“你看你看,到底是表兄弟,两个娃娃还蛮像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甜儿心底“嘎巴”一下,不由脸上掠过一道惊慌,稍纵即逝。王渔头今日大喜,哪顾许多,自顾与两个娃娃逗耍。
甜儿反常,没逃过宋牢头眼睛,再细细端详两个娃娃,大惊,怎么像对双胞胎啊?奇了,表兄弟相像的多,如此相像,少!心想:也许太小,刚出生的娃儿大概一个模子吧?长大也许就变了。
心中正疑惑,潺陵有头有脸的人先后都到了,他抱着娃急忙闪一边。他明白,如有人见到两个娃娃产生非议,对他与王渔头的日常交往不是件好事。于是,找个不起眼的席面坐一边。
场面上的人越来越多,众人欢欢喜喜送恭喜,更有人围着“小主角儿”指指点点,说些恭维话。宋牢头担心事情扯到牢生身上来,借故娃娃还小,怕伤风,吃了几杯,献上礼金,提前离了席。
夜宴一直持续到二更,王渔头余兴未尽,突然提议尊朱先生一定得给娃娃赐个名,还不停地拍马屁说,先生懂周易,懂五行,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有先生开金口,才能满堂香。
黄二爷打着哈哈抢白道:“王爷,咱们都是庄稼人,庄稼人就得依庄稼汉规矩,名字越贱,娃儿越好养,我看叫贱狗好……满堂香不香?”
全场哄笑,包括晚辈潺陵三侠五虎神仙妹,都没大没小地举杯高呼叫绝,各位渔头更是来劲,随着大流疯叫,都夸好!酒会达到。
王渔头急了,慌忙分辩道:“乳名随手一抓,一大把,我求先生想个学名,难道好笑?”
尊朱先生跟着众人笑了一阵,突然挥挥手止住笑声,转向王渔头说道:“王爷,求学名不敢,送娃娃乳名吧。王爷一不缺钱,二不缺人,三不缺势,老来得子,必有后福,就叫来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