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晴为人孤高倨傲,身上有顶级门阀士族的骄傲;凌柔则和气亲近,言笑晏晏,极好相处。
她们这些人也是高门贵户,与其在温雪晴那里受气无视,还不如和凌柔在一起舒服。
——哪怕是家世不如这两位,她们也无需卑躬屈膝,为何不对自己好一些呢?
当然也有些摇摆不定的,既想要讨好温雪晴,又不想和凌柔交恶,两边倒来倒去,温雪晴不至于在细处斤斤计较,凌柔也不会明面给人难堪,倒也能过下去。
眼下温雪晴出了风头,将花球夺去,钱财她看不上,就此走了,她也不甘心。
此时祭礼已经结束,有些马快的世家子已经赶来这边参加这场热闹。此时看见花球被一个明艳女子夺去,而花楼主人却迟迟不动作,也饶有兴趣做等待。
不说那女子的气度,单就她座下的健马,身上的衣着,就知不是普通人。
很快,就有眼尖的认出来,那是温公家的女公子。
对于温凌两家女郎的闺中争端,他们不甚清楚,只单单想看这场好戏。
“临州双娇,天下无双。”今日有幸见到一个,也不枉走这一趟。
众目睽睽之下,凌柔没有推脱反悔的机会。
跟在她身边的婢女也知女郎心中恼恨,却不得不低眉顺眼下楼将人请上来。至少不能再让围观百姓这么看笑话。
===
不管温雪晴再怎么不屑凌柔,至少凌柔对温雪晴面上是不错的,一举一动,礼仪标准。
“万象更新,欣欣向荣,”凌柔盈盈一笑,细长的眼尾弯起,底下的小泪痣亦是熠熠,“雪晴难得光临,快快入座。”
在座的尽是临州豪强贵女,对于温雪晴的到来并没有太多的准备,毕竟早前邀请时,凌柔便暗示过不会邀请她来。
满意地看到一两个墙头草惊慌躲闪的眼神,温雪晴拿起青瓷杯饮茶,掩盖嘴角的嘲讽——这些人前几天还跑到她那里献媚表忠心,转眼就投了凌柔,这会看见她,还知道心虚了。
还好她从头到尾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过,对于她们所谓的“真心”也只是听听。
手指抚过凹凸不平的绣线,温雪晴猛地把花球抛给凌柔:“今日的彩头甚好,就是不知七娘准备了什么好吃好玩的。”
倘若今日是哪个寒门庶族之女得了这花球,还不得乐开花对凌柔恭恭敬敬,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就算做不成朋友,得到凌家女郎一个青眼,以后也是夸耀资本。
士庶天隔,士族和寒门之间通婚几乎是不可能的。庶族女嫁入高门尚且情有可原,高门女却绝不可能低嫁给寒族。寒门女为妾已是极限,高门要承受的风险却更多——他们很可能遭受言官的弹劾,为人所不齿。
就算是高门之间的联姻,选择也有限,第一等世家只与第一等世家联姻。凌家子弟不如其他世家,联姻多有掐媚阿谀之意,这才使得凌家女的联姻效果放大,可凌家的豪富与清贵犹在,只要他们地位还在,仍旧是其他世家联姻时考虑的第一对象。
今天若不是温雪晴拿到花球,随便上来一个寒族女子,凌柔定是一两句话就打发了,人家事后还得对她极尽溢美,称赞她的品行。
温雪晴很早之前就曾听伯母乐康公主赞过。她和凌柔不对付,以前哪有可能听过凌柔操琴。
在看到婢女抬来琴桌摆放好,温雪晴心里也不禁生了几分期待。
凌柔擅琴,师从名师,今日也是凌柔托大吃了亏,不得不给温雪晴低头。别让温雪晴抓着这个不放。
净手焚香,一曲《广陵散》慷慨激昂,兵刀声从琴弦传来。
聂政刺韩,天下缟素,中散临刑,止息绝响。
《广陵散》要弹出这样的意境,必然要指法熟练,一气呵成,稍有停顿,气势便散了。
温雪晴惊异。乐康公主出生帝王家,气质傲然,自洛阳而来,见识天骄贵女无数,即使临州人杰地灵,也会偶叹比不上洛阳。当她却对凌柔多加称赞时,温雪晴却不以为然,只当伯母是在临州呆久了,眼光也下降了。
——乐康公主没有看错人,凌柔当得起。
《广陵散》过长,凌柔只截取几段出来,便已获得满堂惊叹。
面对这些赞美,凌柔只矜持地点头微笑,眼睛瞟向温雪晴。
抚琴温雪晴也会,但却不如凌柔,她更擅长的是吹箫。温雪晴的箫声深受乐康公主的喜欢,曾言不输洛阳大家。
不过,温雪晴甚少在人前展现。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温公之女英姿飒爽,骑马射箭是长项更是众所周知,至于文雅一些的技艺么……乐康公主不提,众人也就会意地不揭短。
——倘若温雪晴书画琴棋拿得出手,乐康公主又何必多次在众人面前只单说这两项?
要知道,乐康公主膝下仅有温五郎一子,温雪晴幼时失恃,乐康公主对她多有怜爱,把她当亲女教养。
乐康公主是连天子都让三分的亲妹,哪一处都不肯落下风。这么一个和她相像犹如亲女的侄女,要是真善音律,临州闺阁内还有谁会不知道。
“沉郁激昂,铮铮浩然,有惊心动魄之感。”温雪晴的评价与大多数人的评价一样,中规中矩。
凌柔也想起温雪晴似乎不通音律,能听懂这么多也是难得了,再逼她也说不出什么高深的感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