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脑外伤所引起的精神分裂、人格分裂不同,乔怡潼最初呈现的分离性心理障碍更多的是心理和情感的因素。她性格内向,属于内倾感觉型人格,极度自卑、敏感和偏执。自我意志不坚定,容易怀疑和自我怀疑,受暗示能力极强。情商低,对正常情感的感知力模糊,双性恋倾向,但不自知。”
聂羽峥的嗓音清冽,回荡在小会议室中,愈加磁性。
“双性恋啊……”贺昴腾的助理小闵愕然,“您……是根据她的梦发现的么?”
他颔首,“弗洛伊德提出,梦是人内心愿望的满足。他说,梦往往代表达成的心愿,而且多半是性。欲的愿望以改装过的、象征的形式出现。对叶欣雪的复杂感情,就是同性恋心理的折射;对卓磊的所谓喜欢,是年少时缺乏父爱的补偿,一开始的百依百顺,到后来的怨恨和反击,跟邹英对丈夫的情感如出一辙,是一种继承,也是变本加厉。‘睡觉’这一行为无疑是人格转换的驱动,因为,她对叶欣雪毫无顾忌的模仿和扮演、甚至性。幻想,就是从临睡状态开始的。我相信,她就是通过一次次的睡觉和醒来,在两个人格之间徘徊切换,次人格叶欣雪正是感觉到这种异样,才以梦游症为借口前来咨询。”
祝瑾年听完后愕然,“等等,你们这些后荣格学派的不是……不喜欢谈弗洛伊德吗?”
这种无厘头的插科打诨让聂羽峥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他带着无奈的目光看了看她,“我个人认为心理学与哲学有一些相通之处,各个学派之间意见不同,但没有绝对正确和绝对错误的一方,能自圆其说、能用于分析和解决问题的,不不应该拘泥于学派。”
祝瑾年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起睡觉,她就又想起康坚扬,不知说出那次疑点重重的事故后,近两个月他有没有再做噩梦。
“我可以继续了吗?”他一副征求夫人意见才敢接着说的宠惯表情。
“可、可以!”祝瑾年赶紧说。
聂羽峥的话锋一转,“我们这次的心理分析并不是要百分百地还原乔怡潼本人,而是为警方提供她在实施吸毒和教唆吸毒行为时处在的人格状态。”
“很明显,吸毒的是主人格,教唆吸毒的是次人格。”贺昴腾用魔棒敲了敲桌面,“这个case说来并不是那么复杂,但有一点我总百思不得其解。叶欣雪死了之后,乔怡潼就彻底分裂成两个人格,拥有了叶欣雪的憎恶和仇恨,令人不禁毛骨悚然,这——真的就像许多小说中描写的那样……灵魂穿越。”
走神的祝瑾年听到最后几个字,猛然间回神,差点要伸手鼓掌。她挑衅地瞥了眼聂羽峥,当初自己随口说了这个词,被他嘲笑为三岁小女孩。
无神论的聂羽峥同样对贺昴腾投去了“你怎么也这么幼稚”的目光,不过,看看他头顶夸张的魔法帽和手中紧紧握着的魔棒,聂羽峥选择了沉默。
心理分析报告上交后,听说乔怡潼去了康宁医院做系统治疗,那里有专业的心理医师帮助她重建自信和重塑自我,但祝瑾年大概可以想见,完全变回主人格,需要一个多漫长的过程,又或者,根本就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其实,她一直暗暗坚持着自己那点幼稚的看法——叶欣雪用这种方式,在乔怡潼的体内复活并继续生活着。因为无论是心理分析报告也好,体检报告也好,都解释不了为什么声音还算清脆的乔怡潼分裂成次人格时能用一种跟叶欣雪一模一样的烟嗓说话。
世间纷繁,总有人类认知难以到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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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五四青年节,祝瑾年在oa上看到一条通知,28岁以下的员工下午放假半天。她嘴角凝笑,拍下来传给聂羽峥,调侃道:“老聂,下午请按时上班。我呢,就自动休假了。”
一会儿,他回:
“儿童不在放假范围内。”
祝瑾年自觉心智挺成熟,也不知为什么,全天下就聂羽峥总把她当儿童,虽然,论心智比他确实……幼稚了点。
前几天,乔怡潼的心理鉴定告一段落,琪琪还在惋惜,以后他们英明神武、俊帅无敌的聂总就又不常来工作室了。她说得没错,这几天,聂羽峥就算送祝瑾年到楼下,也没有要上来露个面的意思。
正想着,琪琪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花店小弟。
“您好,请您签收一下。”他捧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
“给我的?”祝瑾年倒觉得自惭形秽了,明天是她生日,聂羽峥提前搞了个小浪漫,她却调侃他不是青年节的放假对象。
“谁呀?这么浪漫!”琪琪赞叹。
祝瑾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几句话把她打发走,对着玫瑰拍了张照片发给聂羽峥,“好吧……谢谢你。”
很意外,他发了个“?”过来。
“太高调了。”祝瑾年还沉浸在惊喜和羞怯中。
他发了条语音过来,语气透着酸意和肃然——“请你告诉我,谁敢这么撩拨我的女人?”
听完最后一个字,祝瑾年愕然。回头再看那束妖娆的玫瑰,一张卡片斜插在繁复的包装上,一面是她的照片,另一面一行手写的“宝贝,生日快乐”,没有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