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池虽然还从未与谁正式交手过,只能凭自己的恢复程度估算实力,但他现在可做不到将自己的因果手段分给别人使用,哪怕是他的神使丁芹。
就凭他现在的状态,是无论如何也对抗不了重伤此身使之逃离到这里的敌人的。
他还不到暴露自身存在的时候。
此身特殊之处在于因果,自身的气息与术法运用并不会暴露什么,小范围的使用因果手段并不会有多大危险,这世间罕有能看破他手段的人,但大范围地梳理因果影响大劫,大劫生变,必然会引起巨大的气机波动,引来各方注意。
可怪异无心,不辨善恶因果,劫难之中,众生皆苦。
他便应该看着无辜的生灵在劫难中被磋磨吗?
漓池敛目,指尖淡青香火缭绕。
……愿我可以庇护云家人平安度过此劫,愿我和朔月也可以平安度过之后的灾劫。小神贪念,祈世事皆平,众生无忧……
这是望月的祈愿。
贪念……
凡世众生向神明祈求平安顺遂无灾无劫,神明也在祈求能够庇护众生庇护自己。
这世上,可有两全之法?
……
枯黄的土地上,根浅的花草已经奄奄一息,唯有根茎深而广的草木,才能在大地之下汲取到些许未被苦雨污染的水,勉强维持住生机。
一只山雀似乎是渴极了,探头准备去喝树叶上残留的雨珠。
丁芹招了招手,那只小山雀便被风裹着落到了她掌中。
她抚了抚小山雀羽毛炸开的后颈,温和的神力令突然受惊的山雀慢慢放松下来。
丁芹一只手卧着小山雀,另一只手聚成碗状,手心一点一点凝出水珠,慢慢聚成一小汪清澈的水。
渴极了的小山雀把头埋进了丁芹掌心,喝足之后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在抖了抖羽毛后飞走了。丁芹看了看周围,树叶下灌木底……许许多多小生灵躲藏着,它们的喉咙焦渴干燥,一双双眼睛懵懂而不安。
丁芹心中一叹,她寻了一块大石,将之削成一个深深的石碗,在里面装满了洁净的水。
她继续向前走去,没走多远,身后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胆大的小动物已经走过去,开始用石碗中的净水滋润自己干渴的喉咙。
丁芹却没办法开心起来。天地间弥散着煞气,因为苦雨而死伤生病、遭受苦难的生灵万万千千,她所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她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久长;帮得了眼前,却帮不了全部。
丁芹抿着嘴唇继续向田庄走去,那是黎枫先生在水固镇外置办的产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应该来看一看的。
正在走着,远处出现了另一个年轻姑娘遥遥向这边走来,她看起来年岁比丁芹还要小些,似乎是去同一个方向的。那小姑娘瞧见丁芹后主动走了过来,热情又好奇地同她说话:“你也是去卫先生家上课的吗?”
“卫先生?”丁芹忍不住问道。
“你不知道吗?”小姑娘惊讶地看着她,解释道,“那边田庄上有位女先生,温柔又好看,名叫卫秋宁,我们都叫她卫先生。她开了一座女学堂,专门教我们这些女学生。”
丁芹恍然明悟,那是黎先生的妻子。
小姑娘还在继续解释:“每次上完课后,卫先生都会发些吃的给我们带回去,有时候是面饼,有时候是米粮。我家里原本不想让我来的,但卫先生不收学费,还发吃的,他们就愿意让我来了。”
小姑娘说起这话时,眼睛闪亮亮的,满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卫先生可好了,坐我旁边的大丫原本险些被卖了,他们家骗先生说大丫生病了,让她弟弟来,说是回去讲给她听,还想一次领两份吃的,但卫先生只教女学生,还说只给大丫发吃的,其他人不能代领。他们家没办法,第二天就让大丫回来了。”
“大丫回来就跟我们说了,他们家把她锁起来,准备卖掉呢!后来算了算觉得在先生这里比较值,才把她放出来。”小姑娘说得义愤填膺,“她家里人都不好,她弟弟也坏!到处捣乱,根本不是想来上课的,就是想骗先生粮食。而且我们家里就是因为先生这里只有女学生才愿意让我们来的,他要是留下来了,我们就得走了。”
小姑娘一路絮絮叨叨的,与丁芹一起来到了田庄外。
方圆数里都是枯黄惨败的模样。这里却保有了一片难得的碧翠。没有了那弥散的煞气与焦灼,空气似乎也为之一清。
丁芹感受到了活跃的生机。这片土地上的小生灵们忙忙碌碌,如大雨前一般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