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轻扶了他一下,替他理了理膝间的绒毯,把那枝枯柳攥在掌心,低头久久不语。
“无恙……”谢玦低声说,“这是最后一面了么?”
“是。”谢无恙颔首,笑了笑,“或许在葬礼上,皇兄还能见到棺椁里的我。”
谢玦低眸看他,“其实我没那么想你死。”
“我知道。”他轻声说。
积雪的树下,这对兄弟彼此道别,从此天各一方。
车马辚辚之音再度响起,静止在灞桥上的队列继续前行。
树下的人静静目送着车队渐行渐远,无声地闭上眼睛。树后的少女走出来,站在他身后,为他拢了拢落满雪的衣襟。
“我以为你恨过他。”她低声说,“他毕竟想过杀你。”
他笑了笑,“我是将死之人,没有余力去恨了。”
“你别总说这话,我听着难过。”
她推起他的木轮椅,往马车的方向走,“我们讲一点高兴的事吧?”
她想了想,“上元灯节,燃灯三日,今夜是最后一场灯会,我们怕是赶不上了。等明年上元节,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他低垂眸,静了下,“……不会有明年了。”
“会有的。”她固执地反驳。
“好吧。”他的语气无奈似的,“会有的。”
他回首看她,“夫人,上元灯会,你有什么想玩的?”
“唔,”她歪头思忖着,“我想看燃灯、角牴、杂耍,想放水灯,还想要蜀红锦!”
他望着她,她这样讲话的时候,一绺发丝在脑袋顶上跳来跳去,招招摇摇的。他很轻地笑了下,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发间,她的话语啪一下顿住了。
“啊。”他收回手,“抱歉。”
他试着解释,“……你头发上落了雪。”
“没关系。”她闷闷道,“你摸吧。”
他愣了下,看向她。她低着头,从脸颊一直红到锁骨,衣领底下埋着微微发烧的一截雪白脖颈。
“你……”
他迟疑着,指出来,“发烧一样,是不舒服么?”
“我觉得,”她小声说,“挺舒服。”
她匆忙补了句,“反正大家都可以摸我的头发,你是我的夫君,当然也可以。”
“那我摸了?”他小声问。
“你摸。”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小猫似的眯了眼睛。
他侧过脸,看着她。
少女的睫羽纤长微卷,簇起来的时候缀着点碎光。她的脸颊贴得他很近,带着好闻的淡淡香气,不经意撩到他的鼻尖。他轻轻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他伸出手,摸她的头发。她的长发乌浓,绸缎般柔软,如同一泓泠泠清泉,落在他的心里叮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