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我向你保证确有其事,我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你听听。我们遇见他的时候,他转回身和我们一道走着。我们谈起了我姐姐和我姐夫,一件件地谈论着。这时我对他说:“对了,上校,我听说有一户人家新近住进了巴顿乡舍,我母亲来信说她们长得很漂亮,还说有一位就要嫁给库姆大厦的威洛比先生。请问,是不是真有其事?你当然应该知道啦,因为你不久前还呆在德文郡。”
“上校怎么说的?”
“噢,他没说多少话。不过看他那神气,他好像知道确有其事,于是从那时起,我就确信无疑了。我敢断言,这是件大喜事!什么时候办呀?”
“我希望,布兰登先生还好吧?”
“哦!是的,相当好。他对你推崇备至,一个劲儿称赞你。”
“受到他的赞扬,我感到荣幸。他似乎是个极好的人,我觉得他异常可爱。”
“我也这么觉得。他是个可爱的人,可惜太严肃、太刻板了。我母亲说,他也爱上了你妹妹。说实话,他若是真爱上你妹妹,那可是极大的面子,因为他难得爱上什么人。”“在萨默塞特郡你们那一带,人们很熟悉威洛比先生吧?”埃丽诺问。
“哦!是的,极其熟悉。这并非说,我认为有许多人认识他,因为库姆大厦相距太远。不过我敢说,大家都认为他极其和悦。威洛比先生无论走到哪里,谁也没有他那样讨人喜欢,你可以这样告诉你妹妹。我以名誉担保,你妹妹找到他真是天大的福气。这倒不是说他找到你妹妹就不算极其幸运,因为你妹妹太漂亮、太温柔了,谁都难以匹配。不过我向你保证,我并不觉得你妹妹比你漂亮。我认为你们两人都很漂亮。帕尔默先生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昨晚我们无法让他承认罢了。”
帕尔默夫人关于威洛比的情报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不过任何有利于他的证据,不管多么微不足道,都会使埃丽诺感到高兴。
“我很高兴,我们终于相识了,”夏洛特继续说。“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你想不到我多么渴望见到你呀!你能住在乡舍里,这实在太好了!毫无疑问,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很高兴,你妹妹就要嫁个如意郎君!我希望你常去库姆大厦,大家都说,这是个可爱的地方。”
“你和布兰登上校认识好久了,是吗?”
“是的,好久了,从我姐姐出嫁的时候起。他是约翰爵士的挚友。我认为,”她放低声音补充说,“假若可能的话,他本来很想娶我做妻子。约翰爵士和米德尔顿夫人很希望如此。可是我母亲觉得这门亲事不够如意,不然约翰爵士就会向上校提亲,我们当即就能结婚。”
“约翰爵士向你母亲提议之前,布兰登上校知不知道?他有没有向你表过钟情?”
“哦!没有,不过,假如我母亲不反对的话,我敢说他是求之不得的。当时,他只不过见过我两次,因为我还在上学。不过,我现在幸福多了。帕尔默先生正是我喜爱的那种人。”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帕尔默夫妇回到克利夫兰,巴顿的两家人又可以礼尚往来地请来请去了。但是,埃丽诺始终没有忘掉她们上次的客人——她还在纳闷:夏洛特怎么能无缘无故地这么快乐,帕尔默先生凭着他的才智,怎么能这样简单从事,夫妻之间怎么会这样奇怪地不相般配。没过多久,一贯热心于交际的约翰爵士和詹宁斯太太向她引见了几位新交。
一天早晨,大伙儿去埃克塞特游览,恰巧遇见两位小姐。詹宁斯太太高兴地发现,这两人还是她的亲戚,这就足以使约翰爵士邀请她们在埃克塞特的约期一满,便马上去巴顿庄园。他这么一邀请,她们在埃克塞特的约期也就即将结束了。约翰爵士回家后,米德尔顿夫人闻知不久要接待两位小姐来访,不禁大为惊愕。她生平从未见过这两位小姐,无从证明她们是不是文雅——甚至无从证明她们算不算得上有相当教养,因此她丈夫和母亲在这方面的保证根本不能作数。她们还是她的亲戚,这就把事情搞得更不妙了。詹宁斯大大试图安慰她,劝说她别去计较她们过于时髦,因为她们都是表姐妹,总得互相包涵着点。其实,这是无的放矢。事到如今,要制止她们来是办不到了。米德尔顿夫人采取一个教养有素的女人的乐观态度,对这事只好听之任之,每天和风细雨地责怪丈夫五六次也就足够了。
两位小姐到达了。从外观看,她们绝非有失文雅,绝非不入时。她们的穿着非常时髦,举止彬彬有礼,对房子十分中意,对房里的陈设喜爱得不得了。没想到她们会那样娇爱几个孩子,在巴顿庄园还没呆上一个小时,就博得了米德尔顿夫人的好感。她当众宣布,她们的确是两位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姐。对于这位爵士夫人来说,这是很热烈的赞赏。约翰爵士听到这番热情的赞扬,对自己的眼力更加充满了自信,当即跑到乡舍,告诉达什伍德家小姐,两位斯蒂尔小姐来了,并且向她们保证,斯蒂尔姐妹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姐。不过,只听这样的夸奖,你也了解不到多少东西。埃丽诺心里明白:天下最可爱的小姐在英格兰到处都能碰见,她们的体态、脸蛋、脾气、智力千差万别。约翰爵士要求达什伍德家全家出动,马上去巴顿庄园见见他的客人。真是个仁慈善良的人儿!即令是两个远房内表妹,不介绍给别人也会使他感到难受的。
“快去吧,”他说,“请走吧———你们一定要去——我说你们非去不可。你们想象不到,你们会多么喜欢她们。露西漂亮极了,既和蔼又可亲!孩子们已经在围着她转了,好像她是个老相识似的。她们两人都渴望见到你们,因为她们在埃克塞特就听说,你们是绝世佳人。我告诉她们一点不假,而且还远远不止于此。你们一定会喜欢她俩的。她们给孩子们带来满满一车玩具。你们怎么能一不高兴连个脸都不肯赏!你们知道,说起来,她俩还是你们的远房表亲呢。你们是我的表侄女,她们是我太太的表姐妹,因此你们也就有亲戚关系。”
但是,约翰爵士说不服她们。他只能让她们答应一两天内去拜访,然后告辞回去,对她们如此无动于衷深感惊奇。他回到家,又把她们的妩媚多姿向两位斯蒂尔小姐吹嘘了一番,就像他刚才向她们吹嘘两位斯蒂尔小姐一样。
她们按照事先的许诺来到巴顿庄园,并被介绍给两位小姐。她们发现,那姐姐年近三十,脸蛋长得很一般,看上去就不明睿,一点也不值得称羡。可是那位妹妹,她们都觉得相当俏丽。她不过二十二三岁,面貌清秀,目光敏锐,神态机灵,纵使不觉得真正高雅俊美,也够得上人品出众。姐妹俩的态度特别谦恭,埃丽诺见她们总是那么审慎周到地取悦米德尔顿夫人,不禁马上认识到她们还真懂点情理。她们一直都在同她的孩子嬉戏,称赞他们长得漂亮,逗引他们,满足他们种种奇怪的念头。在礼貌周到地与孩子们纠缠之余,不是赞许爵士夫人碰巧在忙碌什么事情,就是量取她头天穿的、曾使他们赞羡不已的新式艳服的图样。值得庆幸的是,对于阿谀成癖的人来说,溺爱子女的母亲虽然一味追求别人对自己子女的赞扬,贪婪之情无以复加,但又同样最容易轻信。这种人贪得无厌,轻信一切;因此,斯蒂尔姐妹妹对小家伙的过分溺爱和忍让,米德尔顿夫人丝毫不感到惊奇和猜疑。看到两位表姐妹受到小家伙的无礼冒犯和恶意捉弄,她这做母亲的反倒自鸣得意起来。她眼看着她们的腰带被解开,头发被抓乱,针线袋被搜遍,刀、剪被偷走,而毫不怀疑这仅仅是一种相互逗趣而已。令人诧异的是,埃丽诺和玛丽安居然能安之若素地坐在一旁,却不肯介入眼前的嬉闹。
“约翰今天这么高兴!”当约翰夺下斯蒂尔小姐的手帕,并且扔出窗外时,米德尔顿夫人说道。“他真是诡计多端。”
过了一会儿,老二又狠命地去拧斯蒂尔小姐的手指,她又带着爱抚的口吻说道:“威廉真顽皮!”
“瞧这可爱的小安娜玛丽亚,”她一边说,一边爱怜地抚摩着三岁的小姑娘,这小家伙已有两分钟没吵闹了。“她总是这么文静——从没见过这么文静的小家伙!”
然而不幸的是,正当米德尔顿夫人亲热搂抱的时候,不料她头饰上的别针轻轻划了一下孩子的脖颈,惹得这位文静的小家伙尖叫不止,气势汹汹,简直连自称最能吵闹的小家伙也望尘莫及。孩子的母亲顿时张皇失措,但是还比不上斯蒂尔妹妹的惊恐之状。在这紧急关头,似乎只有千疼万爱才能减轻这位小受难者的痛苦,于是三人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做母亲的把小站娘抱在膝上,亲个不停;一位斯蒂尔小姐双膝跪在地上,往伤口上涂洒薰衣草香水;另一位斯蒂尔小姐直往小家伙嘴里塞糖果。既然眼泪可以赢来这么多好处,这小机灵鬼索性没完没了地哭下去。她继续拼命地大哭大叫,两个哥哥要来摸摸她,她抬脚就踢。眼看大家同心合力都哄她不好,米德尔顿夫人侥幸地记起,上周发生一起同样不幸的事件。那次,小家伙的太阳穴擦伤了,后来吃点杏子酱就好了。于是她赶忙提议采取同样办法治疗这不幸的擦伤。小姑娘听到后,尖叫声稍微中断了一会儿,这就给大家带来了希望,心想她是不会拒绝杏子酱的。因此,她母亲把她抱出房去,寻找这灵丹妙药。虽然母亲恳求两个男孩呆在房里,他们却偏要跟着一起出来。于是留下四位小姐,几个小时以来,室内头一次安静下来。
“可怜的小家伙!”这娘儿几个一走出房去,斯蒂尔小姐便说。“差一点闹出一场大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