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沉默地、毫无希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愿上帝赐给你的也像我一样坚贞如铁。
---------------------------------普希金《我曾经爱过你》
万圣节当晚,维维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径自喝得烂醉,几乎人事不省。我们返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
孙嘉遇帮我把维维抱进卧室,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取湿毛巾给维维抹净手脸,又去厨房做了咖啡提神,也递给他一杯,不满地问:“你们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呀?怎么闹成这样?”
孙嘉遇捧着脸不出声,过半晌抬起头,眼神充满困惑,“她闹着要和我分手,我说那就分吧,谁知道今晚她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楞了楞,想起刚才替维维擦手,手指光溜溜的,的确没有看见那枚三色戒指。克罗迪娅,我这才明白维维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叹口气,心说这都不理解,她就是冲着你孙嘉遇也在那里才去参加舞会的。
孙嘉遇跟着叹口气,“维维喝醉了会胡闹,你要辛苦了。”
“她喝成这样你不心疼?”
“我比较心疼你。”他翘起一边嘴角看着我笑,调笑的意味极浓。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牙齿雪白,五官标致,眉眼的轮廓象极了高加索人,却有着当地人比不了的细腻。所以明知道他在占我便宜,一边面孔还是不争气地热辣辣发麻。
“那什么,上回在七公里市场……那件事儿,谢谢你。”我强作镇静。
“承蒙不弃您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他利索地干掉一杯咖啡,“我把你交给警察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死死抱着我不肯撒手,只会流眼泪。”
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脸迅速地红了,简直不敢看他。那段时间的记忆,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残片,就像人喝醉了酒,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些什么。
我嗫嚅着岔开话题,“还有签证,你帮我一个大忙,也没机会当面说谢。”
“这话我爱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接不上话。这人顺竿爬的水平倒不坏,想起维维说她只要他对她真心,想起那个细腰长腿极尽妖艳的当地女孩儿,我沉下脸。
“记着啊,你欠我一顿饭,我保留随时追债的权利。”他很识相,抓起大衣开门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彭维维醒了,在床上反复辗转,痛苦不堪地呕吐呻吟,我跑进跑出地服侍着,为她擦脸抹手,换床单拖地板,累得腰酸背痛。
她睁开眼睛,仿佛不认识我,沙哑着声音说:“你去睡,我没事儿。”
“维维,我不认得他,昨晚是个误会,真的。”我急急地解释。
“算了,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己犯贱,对不起。”她疲倦地微笑,化妆完全糊掉,一大半眼影洇在下眼睑上,另一半全抹在雪白的枕套上。
那张脸依然漂亮,美丽的眼睛里却带着煞气。我不敢胡乱说话,只能顾左右而言它,“起来洗个澡,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她躺着没动,眼圈乌青,象大病过一场。“你知道吗?”她笑得似乎很欢畅,“我以为他是路易斯,没想到他是莱斯塔特。”
我一下笑出声,“你个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克罗迪娅?”
“赵玫,你可千万别碰他,那不是人,是个混蛋,简直人尽可妻。”
我唯唯诺诺着答应,她打了个呵欠,终于又沉沉睡去。
上午有两节语言课,我不想错过。窗外曙光初露,补觉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不到中午十二点甭想起床,我索性换上跑鞋出去晨练。
一路穿过半圆广场和著名的“波将金”台阶,沿着海滨大道一路跑下去,对面有跑步的人经过,目光在我脸上长时间地驻留。我没有在意,冲他笑了笑,两人擦肩而过。
落叶在脚下刷刷作响,早晨的空气寒冷却清冽而纯净,弥散着海洋的气息。身后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回头,清冷的空气里看到一脸和煦的笑容,犹如春日午后的阳光。
“早安。”他用英语说,“我是安德烈。弗拉迪米诺维奇,还记得我吗?”
我仔细辨认片刻,差点失声叫出来:“小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