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原本正想说什么的昌平侯看着秦明瑜的眼神,不知为何却是有些语塞了起来。
他自然能看见他眼底的孺慕,若他真的是自己的儿子,他们自然可以成为父慈子孝的典范。
只可惜他到底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的继承人只能是流着他血脉的人。
一个贱民的孩子,生来便带着污点,就算后天洗得再干净,血脉中带来的污点却是永远都清除不了的。
如果他今日接受了他,那他的出身永远会像附骨之疽一样,贴在侯府的门楣上难以清除。
他身为侯府的掌权人,是绝不可能容许任何有染侯府名声的事情存在的。。
所以,他绝不能留下秦明瑜!
可即便心中已是下了决定,当他真正抬头的时候,他心中莫名的却有了一种负疚感。
无他,还是因为沉迷于看他的眼神。
清澈,且无杂念。
以前他自豪于他的品性高洁,可如今当他真正面对他的时候,他又恨起了他的这种正直,这让昌平侯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苟且的小人。
越是心虚便越是愤恨。
原本因为自己受了如此大的欺骗而有些愤怒的昌平侯此时怒火更加升腾了起来,只是没有了原先的理直气壮,反而其中夹杂了一些心虚。
“你如何还有脸问我?混淆我侯府血脉的乃是你们!”他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
“……是我吗?”秦明瑜沉默了许久,这才轻声地反问了一句,内心充斥着无法言喻的郁悒。
这话虽轻,却是莫名地让昌平侯噎了一下。
兴许他内心深处也知道在这整件事中秦明瑜是最为无辜之人,毕竟由始至终他也同样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他内心所受到的震动不会比他小。
但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的心中很快又重新被愤怒给充斥满了。
凭空失了一个儿子的是他,没了侯府继承人的是他,在这件事上受伤害最大的人也是他!
秦明瑜一个平民之子白白享受了十几年的侯府荣耀,还有他这十几年的精心栽培,到头来他竟然在这责怪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在怨本侯吗?”昌平侯怒道。
虽然他的语气理直气壮,但神色却并不是如此,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他,只能微微偏了头。
他虽看着秦明瑜,但视线却不敢落在他身上,只敢虚虚地落在他身后。
秦明瑜却是垂着眸并没有注意到,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身世,但十几年的感情在,一夕之间让他抛弃过往,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割舍。
故而听到昌平侯的话,他第一时间便否认道:“孩儿不敢,孩儿并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他还没有说完,便被昌平侯打断了:“住口,你已不是我的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秦明瑜愣了一下,这才苦笑着闭上了嘴,这些年的感情看来放不下的只有他而已。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能够如此决绝?
“所以父亲……不,侯爷,你想如何?自此断绝父子关系,将我赶出府吗?”秦明瑜有些喑哑地说道。
虽然昌平侯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在这一刻从他的嘴里说出这话,总让他觉得自己似是做错了什么,特别是看到他那副表情的时候,更是让他觉得自己似是罪人一般。
这种感觉让他倍感不适,将他原本心底还留有的那丝愧疚立马掩盖住了,他几乎是有些逃避般地狠心道:“侯府的门楣容不下任何的玷污,一个连出身都不清白的人是决不能留在侯府的,本侯不能让侯府成为世人嘴里的笑谈。”
闻言,秦明瑜深深的闭了闭眼,随即才慢慢睁开,深呼了口气,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既如此,我即刻便离开侯府,多谢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望您日后……身体安康。”
说着他便撩起袍子朝着昌平侯重重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他又看向一旁的大夫人,见她站在那不住地自言自语着什么,连眼神都没往他这看过一眼,动了动喉咙,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如同之前一样朝着她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他什么都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只是还没走两步呢,一旁的吴姨娘便开口冲他喊了一声:“等一下!”
秦明瑜顿了顿,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吴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