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嬷嬷瞧了一眼满地的碎瓷片,抬眸见姝娘面色惨白,不由得上前关切道:“夫人,您没事吧?”
姝娘木愣地坐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神,强颜欢笑道:“无妨,一时手滑罢了。”
汪嬷嬷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柔声问:“夫人是不是有些累了,这午后也未小憩,要不您先歇息一会儿?”
姝娘胡乱地点点头,心绪烦乱如麻,似网一般丝丝交错缠绕将她骤然束紧,甚至让她生出几分窒息之感。
“嗯,或许是得歇息一会儿。”
片刻后,风荷打厨房回来,听汪嬷嬷说起方才的事儿,命婢女收拾了屋内打碎的茶盏后,伺候姝娘睡下。
从未时一直到酉时,一个半时辰,姝娘始终躺在榻上,只是单单闭着眼,并未睡熟。
她又哪里睡得熟……
打得知沈重樾是八九岁时,从思原县被带进京的,一个荒唐的想法便一直回旋在她的脑中,久久不散。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一轮弯月悄然爬上树梢,天色暗下来,屋内的光也逐渐被黑夜侵蚀殆尽。因姝娘在歇息,风荷没有掌灯,又过了好一会儿,外屋忽有昏黄灯光从绣花床幔透进来,在榻内的光洁墙面上隐约映射出一个侧躺的婀娜剪影。
感受到有人靠近,姝娘秀眉一蹙,稳了稳呼吸,将双目闭得更紧了些。
沈重樾自然知晓她未睡,他轻着手脚往榻内探了探,见姝娘闭着眼,不欲打扰她,正想离开,袍角却倏然被一双纤手拽住了。
他动作一滞,少顷,再次俯身过去,问道:“风荷说你躺了许久,可是哪里身子不适?”
姝娘没答,却忽得坐起身来,一把揽住了沈重樾的脖颈,垂首将脸深深埋下。
沈重樾微愣,姝娘向来羞赧,像今日这般主动抱他,作出如撒娇般的举止更是少见。
他唇边的笑意微敛,大掌轻轻抚了抚姝娘的头,柔声问:“可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姝娘只无言地抱着他,许久,才缓缓放开手,她潋滟的眸子里泛着泪光,哽咽地唤了一声:“将军……”
“嗯?”沈重樾用粗糙的指腹抹去姝娘眼角的泪滴,“可是敏言和敏瑜调皮,惹你不高兴了?”
姝娘摇了摇头,细细端详起眼前这张脸,分明还是那熟悉的清雅隽秀的面容,可姝娘怎么瞧着,都觉得陌生不已,眼前的男人好似戴着一张虚假的面皮,假面之下是她不想,也不敢去直面的秘密。
“将军……”她又唤了一声,却更像是在喊给自己听,借此来麻痹欺骗自己。
望着姝娘眼中深切的悲意,沈重樾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不知为何,莫名生了几分惶惶不安,他蹙眉抱住姝娘,遒劲有力的双臂用劲,仿佛一松手,怀中人便会消失不见一样。
翌日,姝娘起得极早,说是起来,不如说是几乎一宿未眠。
沈重樾更衣洗漱完,正欲出门去上早朝时,便见姝娘坐在妆匣前,对镜怔愣着,一动不动。
他走近,俯身对姝娘道:“若还困倦,不如再去歇息一会儿。”
姝娘勾唇笑了笑,强打起精神,“不困了,今日还打算着给敏言敏瑜蒸着米糕吃,一会儿需得去厨房准备呢。”
沈重樾伸手拿起妆匣里的螺子黛,忽得道:“我今日给你画眉可好?”
丈夫给妻子画眉,本是风花雪月,缱绻旖旎之事,然姝娘却一点心情也无,反伸手挡了挡,“将军还需去上朝,不如改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