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这个机会能让老爷生气,她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文静的话在她口中就变成了:“老爷,老太太晕倒了,屋子里来的亲戚们都乱成一团了。我听几个人说好像是顺婆说了什么话,让老太太不高兴就晕过去了,您赶紧把老太太请过去看大夫吧?”
作为儿子,李澹无疑是非常孝顺的,一听说老妈病倒了,飞奔去仙鹤居。还好此时郎氏被李三太太掐了人中,硬生生的“醒”了过来,江氏和文静正在喂着温水,其余的亲戚们都七嘴八舌的说一些关切的话。
顺婆一看男主人来了,就想着要告状,文静喊了一声:“爸,您快来看看祖母。”这是自然的,李澹看母亲气色倒还好,也松了一口气。
亲戚们早上惹了闲话,又都要告辞,要不然郎氏真的怎么了,还不怪在她们的身上。江氏这个时候站起来道:“我们老太太身子骨儿不好,倒是不好留你们大家了,但我的回礼都准备好了的,大家可别推辞啊。”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一个个假意推辞后,还是收了下来,这拿人的嘴短。所以江氏和李澹送亲戚们走的时候,有那厚道的就和李澹道:“说起来你们家现在也不如以前了,但文诤的妈妈真是个贤惠的,人也好。要我说,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们老太太那是守着钱盒子,让你们老太太出点血,也不至于日子难过。”
江氏尴尬道:“我们哪里能要老太太的钱?”
那亲戚一脸的不赞同:“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俩口子拿这个钱还不是为了让家里过的更好一些,总比拿你闺女的首饰卖了好吧。”
江氏低头讷言。
还好这亲戚要赶路,不再多说了,江氏和李澹送完亲戚就回房,李澹握住妻子的手,叹了口气:“都是我不好,连累你们跟着受苦。”
母亲郎氏的脾气他未必不知道,只是内宅之事不是他能够管的,自古男主外女主内,现在暂且不说,前清的时候,若是官员只要不孝怕被御史参一本,现在他无官一身轻,但也不能够把以前的一切都放下,也只好委屈妻子了。
“老爷哪里会不好,都是妾身无能,若是妾身能干一些,家里也不至于过成这样。”江氏哪里敢说李澹的不是。
李澹深吸一口气,这才问她:“家中真的是没钱了?”
江氏轻轻点头:“是啊,我的大衣裳都当了,嫁妆也都当空了。你知道咱们文静,生的多好看啊,可一匹鲜亮点的缎子都没有,她现在穿的衣裳还是我多年前存的料子,可她不仅不怪我,还处处替我打算,连唯一贵重的首饰也当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孩子……”
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多了去了,李澹并非是毫不懂世情之人,他拍了拍江氏的肩膀:“我去跟老太太说说,正好上海父亲以前的门人写信跟我说有怕是有个空缺给我,就是现在还没确定下来,你且先忍耐些日子。”
“好。”不管怎么说丈夫主动替她跟婆婆要钱,那是再好不过了,又听说丈夫以后有职位,她更是高兴。
乡下虽然宁静,但见识过大地方的繁华,还如何看得上小地方的贫瘠。
至于郎氏“啪嗒”一下深深吸了几口水烟,对着顺婆说:“这次江氏是赢了,哼,还有老亲戚说我的闲话,李三弟妹那嘴也最爱说,到处说我把儿媳妇的嫁妆都用光了,现在打孙女儿的主意。怕是连祥洲也对我有意见了。”
顺婆一贯心气高惯了,以前她就是李家的管事娘子,那个时候的李家内院外院多少仆妇都被她管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陪嫁在郎氏身边小心谨慎的恪顺了。
她甚至比郎氏还要激进:“老太太,便是老爷对您有意见又如何?您想想现在他就您这个一个母亲在,最后还是要听您的。”
这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郎氏反而比她冷静:“话不能这么说,我现在身体还可以,那江氏到底不能把我如何?可我哪一天不能动了,躺在床上无能为力的时候,江氏也就罢了,我指望不上,若是祥洲不喜我,你的下场又会如何?我岂非晚景凄凉。”
顺婆疑惑:“怎么会呢?要是老爷不孝顺,怎么做官啊?”
郎氏冷哼一声:“你忘记上次那个吴太太说的话了吗?就是大姐儿的婆婆,她说现在新社会不兴什么以不孝治罪。什么新社会啊,都是乱了纲常。”
二人正说着话,顺婆原准备再敲敲边鼓,但看到李澹过来,笑着上去奉茶,没想到她被李澹打发下去。
“顺妈,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和我妈说。”他想这种要钱的事情不能够让别人听到,尤其是在佣人面前。
没想到这顺婆气性大,以后李澹不信任她,故意给她排头吃,出去就左看右看不顺眼。苏婶也不像以前那样敬畏她了,“顺妈,你发什么脾气啊?这是怎么啦?”
顺婆看了她一眼,“看你的门去,我的事也是你管的。”
苏嫂撇撇嘴。
屋内,李澹放下茶盏,郎氏瞥了儿子一眼:“你今儿来找我必然是有事?有事你便直说罢了。”
李澹用拳抵着下唇清咳一声:“妈,我就想问问您手底还有没有钱?如今家计艰难,儿子无用,上海的差事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下来。静儿的妈把冬天的大毛衣裳都当了,您若是有余钱就借一点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