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是它们此生抵达过的最高处,也将是它们的坟墓。
这场五百年至今,人间剑道最高峰的决战,就在这长空之中悄然地发生了。
陆嫁嫁、邵小黎、司命、宁小龄、赵襄儿……她们在由近及远的位置上,一同凝视着云端,静静地等待着这场战斗的落幕。
剑圣将境界拔至了此生的顶点,用尽绝学。
宁长久亦不例外。
宁长久与柳希婉的心神几乎融为了一体,他们共享着每一道光明,感受着每一缕精妙绝伦的剑意。
长空中剑影纵横,凌厉的锋芒在虚境中交错,蓝灰色的天空被它们切割开来,虚实交映,层次分明,宛若佛经中所描绘的琉璃世界。
剑圣的发丝被斩断,长袍被洞穿,几乎皮包骨的身躯上,剑光刺透了进去,却未能扎出鲜血。
他好似一个真正的傀儡。
那随着剑令呼唤而来的数百把剑,也化作了铁屑粉末,被清澈的剑风吹散,成了落向海面的灰白之雪。
宁长久立在虚境里,持续不断地递着剑。
剑光中有稚童的自己,有少年的自己,有如今的自己,他们握着不同的剑,却有着相似的眼神。
剑光似万箭破空,呼啸而去。
柯问舟立在原地,他的耳垂被削去,眉目开裂,鼻梁从中断裂,左手的小指也折断,瘦骨嶙峋的伤痕处,也可以见到从中扎出的骨头,他像是刚刚遭到了最顽固的刑罚,浑身上下没有一片皮肤是完整的。
不久之后,血液涌了出来,将他浇灌成了一个血人。
“我十六岁学剑,一个月入道,十七岁时后来居上,击败了我所能击败的所有同龄人,十八岁时,我迈入紫庭,盘桓紫庭巅峰十余年,终遇圣人,圣人言我有反骨,却依旧收我为徒。”
柯问舟承受着万剑之刑,话语颤抖:“一年后,我迈入五道,其后天地动荡……七十八岁那年,我创立剑阁,自封天下第一剑,此名至今五百年,无人可撼动,终于……终于在今日交由你了。”
宁长久淡淡道:“你明明憧憬大道,不惜背叛一切追寻,又何必要为虚名所累?”
柯问舟无法给出回答。
宁长久持着白银之剑,将之送入了柯问舟的胸膛,“那这虚名,就随你一同葬于虚境,归于墟海吧。”
柯问舟低下头,看着自己穿透身躯的剑,面容上并无痛苦悲戚之意。
他败了,败给了宁长久。
那是纯粹剑意与剑气上的失败,是技不如人。
他心服口服,并无不满,只是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但具体是什么事,他也想不起来了,情绪所能抓住的,唯有浓烈的遗憾。
仅此而已。
对于百战百胜的名将,落败往往是与死挂钩的。
他从孤云城一路至今,终究没能逃过死亡。
他本该平静死去的。
但令柯问舟更为痛苦的是,哪怕是死亡这件事,他也无法主宰。因为他早已依附于了天道,他是暗主的傀儡,他根本没有掌控自己生死的资格!
宁长久的剑本该了结他的生命,但暗主不肯他死。
更遥远的天空之上,有一只天空般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了!
那瞳孔似有密密麻麻的虫影游走着,发出昆虫闪动翅膀的声音,画面令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