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还能怎样,黑心的小妾也偿命了,陆家也大做道场,给足了年家面子……到底是个庶出女,死后哀荣,也算不枉……
如今……若真是陆家逼死五娘……
别说陆西原还没被加封,就算他陆西原是吏部尚,年家为着子弟荣禄敬他一尺也就罢了。岂容他欺到头上?这个该死地姨娘,早怎么不提?早有此言,多少法子都想出来了,既能压了陆家,也不必撕破脸。现下闹将出来。这么多人看着听着。回去指不上怎么传说,若无举措。还道年家怕了陆家!
老夫人刚刚拿定主意,还未发话。那边关姨娘在混乱挣扎中长指甲竟戳进一个婆子地眼睛里。鲜血迸流,那婆子捂了眼睛惨叫起来,疼得满地打滚。周围地人都是惊惧愣怔,关姨娘却是猛挣脱了束缚,撒腿便跑。
回过神来地婆子媳妇都在往老夫人这边拦着。生怕她冲撞了老夫人,谁知道她竟是奔着假山石去了。
她似癫似狂,口中疾呼“诊儿冤死!!陆家杀人!!不与诊儿报仇,我母女就算化作厉鬼……”,一头撞上山石,声音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滞起来,所有人都惊呆了,傻傻的看着她柔软的身体堆委下来。
三老爷曾最喜欢她的额头,平整光洁。总说瞧她天庭饱满便是个有福地。
现在。有福地额头上赫然一个窟窿,血汩汩而出。淌过她因不甘犹自瞪得溜圆的眸子,淌过她狰狞扭曲地面庞,淋落在丧服上,绽开朵朵殷红的花……
玫州望海庄
“我就说,陆家没有一个好东西。陆绍虞这个混蛋。”年谅脸阴沉着,拿着扦子挑弄着火盆里未烧完地信笺,看着火苗一点点将它们舔舐成灰。那是他昨儿写的抗婚信,亏得没送走,现下完全用不上了。
夏小满看罢家,掩信叹息。陆绍虞果然是个混蛋。
刚刚有身孕的五小姐殁了。
陆家给的说法是五小姐失足掉进荷花池。
他们买通阜泽府仵作,验尸报告轻描淡写,而后丧礼大操大办以示重视。
然年家到底疑心,几度交涉未果,不知怎的传到太后耳朵里,道是年五小姐死得蹊跷。太后懿旨,再度开棺验尸,本意是安抚年家,也还陆家清白,压下在京中高层大员女眷中传得沸沸扬扬地谣言,未成想五小姐虽系溺水而亡,却是在其身上发现数十处新旧瘀伤。一时京师哗然。太后震怒,在阜泽府提交的验尸报告上批了八个字,“歹毒至此,禽兽不如”。
于是,被钦点禽兽不如的陆绍虞涉嫌虐杀发妻被丢进大牢,而陆西原涉嫌包庇罪纵容儿子行凶,事后还伪造证据试图隐瞒,被停职罚俸,只等会审之后定罪。
夏小满唏嘘半晌,五小姐,这才成亲几个月呢,想起那个始终怯生生木讷讷的女孩,不住摇头,这样的性格真愁人,原版夏小满、七奶奶、五小姐都是一类人,逆来顺受,最终活活被生活压迫死。年家还有一个同样木讷的六小姐,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不晓得将来怎样。性格不是短期内能改变的,但愿五小姐的事儿能给她敲响警钟吧。
“这个……要不要给三房丧礼……?”唏嘘之后始终要面对现实问题,夏小满收了信,瞧了年谅半晌才道。她不知道这边这样地事定例是多少,估计得给点儿银子吧,那一世母亲过世时亲戚也是随礼了地。
“不必。”信笺彻底燃尽,年谅丢了扦子,冷着脸站起身,掸掸衣襟,道:“三叔鬼迷心窍,把五妹妹嫁给了陆绍虞这混蛋。饶不上旁人。”
夏小满心里哼哼,那事也不是三老爷一个人的问题,四老爷金蝉脱壳在先,老太爷却不过媒人金面应允在后,三老爷,三老爷徒慕虚荣也只是中间过场罢了,没有四老爷开头老太爷点头,这婚事还成不了。
罢,一场孽缘吧。
“这和那也没关系。你不也常说规矩礼节么。”夏小满道。其实在她心里,固然知道是属于礼尚往来范畴,也明了五小姐除了纸钱香火啥也用不上了,给了也是形式主义,可本心还是想给一些,好像表示一点儿心意自家就能安心一样。
年谅冷笑道:“给,算谁地?现在京里大房有人。”佟氏鸠占鹊巢。占了大房的位置,想一毛不拔,没那么便宜。
夏小满抿了抿嘴,道:“自然是算你自己地。你做人家哥哥的,如今也差不多是自立门户了……”
“没错。”年谅一击掌。自立门户。没错。他挑眉道:“是自己的。当有一份。满娘,你打发人回去让小韦嫂子查查旧例。她若是也不知道。就打发人去问大姐。”他坐回到案旁,揉着额头道:“就叫其荩送信回去。顺便请方先生得空这边来一趟。”
夏小满应声下去吩咐了,想了想又往厨下端了碗荷瓣莲子羹来,放到年谅案边。年谅瞧了瞧撂了笔,叫人拿了小碗来,分了一半儿给夏小满。坐到一处吃了。
夏小满见他纸上写着个陆字,又浓墨划了个竖杠,像删除的意思,摇了摇头,道:“陆家父子会有报应的。你且等着结果吧。反正如今……”
如今无论陆家父子判刑与否,年陆两家反目成仇已是定局。年谅与陆四小姐那所谓旧盟碎成渣渣随风飘散,年谅如果不是想替五小姐报仇什么地,已经不需要再扳陆家了。
“我自是等着看。潘剿不会放过陆西原地。”年谅拿着汤匙搅了搅羹汤,压下去一枚莲子。“必置于死地。”
“潘剿?”夏小满咔吧咔吧眼睛。这是哪里跟那里?“潘剿不是……垮了么。”
“今上让彻查而已。潘剿是御史台出来的。手里还有不少小御史。”他慢悠悠道。“侯廉孝参了潘剿你说会是谁指使地?”
“呃……陆西原?”夏小满撇撇嘴,道。“不过,虽然陆西原嫌疑最大,但是不是陆西原……不好说,没准有人挑拨呢?”京城水深着呢,这样的破烂事,谁说得清楚?
他笑而不答,道:“且看吧。”
有人害潘剿,所有人第一反应都会是和潘剿同争一位地陆西原。潘剿自然也这样认为。而且,也一定会认为,陆西原就算不是第一个下手的,也肯定有推波助澜。所以无论如何,潘剿垮台都不可能和陆西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潘剿恨陆西原是一定的。一旦有机会,肯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把陆西原拽下来,甚至拖着陆西原一起死………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好。
现下是个多好的机会,年家在京里本就极有清誉,上流社会也都知道年家五小姐为人忠厚老实,陆绍虞虐杀发妻已够得上太后所谓“禽兽不如”四个字了,又是这样一个贤淑无辜的发妻……舆论只会无限同情年五小姐而无限憎恶陆家父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