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天蒙蒙亮,早市的茶点就摆出来了。
白家饼铺开得最早,屋檐下悬挂着半旧的灯笼,灶膛里插着根老粗的木头,柴火燃烧得噼啪作响,蒸屉里正往出冒团团白雾。
唐慎钰坐在最角落里,一整夜未合眼,男人面上稍显疲色,他将长刀立在桌边,双臂环抱住,忽然连打了两个喷嚏,暗啐了句,不知是哪个杂种在背地里骂他。
这时,老掌柜端上来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堆着笑:“唐大人好久没来了,今儿的馅里添了些莲藕丁,这冬日莲藕最是难得……”
见唐大人不搭理他的话茬,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似要将铺子里的桌椅板凳劈了般,掌柜的不敢打扰,悻悻吐了下舌头退下了。
唐慎钰端起碗,喝了口汤,鲜咸的滋味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昨晚阿愿被太后宣进宫,他心里着急,安置罢周予安后就急忙筹了银子打听,意料之中,黄忠全拒了他。
黄公公差小太监出来传话:最近万首辅风头太盛,御前的内官不宜和外朝大臣走的太近,再则陛下心疼公主,这半年来一直不怎么待见大人,大人还是别叫咱家难做了……
但到底有旧日的交情在,黄公公还是稍微提点了句:不过裴提督素来在内廷外朝行走,大人可以找他问问。
裴肆?怎么又扯进来这厮?
唐慎钰放下碗,不免担忧起来。
他昨夜急得五内俱焚,又没有别的办法,不由得在皇宫近徘徊,谁知在四更天的时候,竟看见公主府的车驾从宫里出来了。那时他就明白了,定是阿愿晓得他着急,所以才坚持大半夜出宫。
他晓得,阿愿如今还在气头上,必不愿见他、和他说话,于是他便牵着马,默默跟在车驾后头,送她回府后,立马找到了邵俞询问情况。
邵俞倒也没隐瞒,说今晚陛下的确疑惑地询问公主,问周予安是不是之前得罪过她。但是公主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陛下见公主身子实在孱弱,便没再问下去,不过却对公主说了句,裴肆办事倒还当力,有什么不中意的人或者事,只管使唤裴肆去解决。
原本陛下不愿公主去慈宁宫,去了也是挨骂,可公主怕又惹得陛下母子闹不愉快,还是去了。
末了,邵俞又补了句:大人放心,近来太后多吃斋念佛,所以也只是训斥了公主几句,罚她回去抄经而已。
唐慎钰喝了口馄饨汤,滚烫的汤汁入喉,熨烫暖了冷肠胃,他长松了口气,阿愿到底有情有义,没有在陛下跟前伤害周予安母子,她定是忍下天大的委屈怨恨,说到底,这事错在他。
唐慎钰砰地声将碗放下,周予安这事得尽快解决了,千万不能让裴肆掺和进来,这条毒蛇阴狠聪敏,若是叫他发觉出周予安或阿愿的一星半点不对劲儿,那就是抄家灭门的祸患。
想到此,唐慎钰抓起长刀,急匆匆走出了白家饼铺,策马朝衙署的方向去了。
……
北镇抚司的刑狱素来有天下第一狱之称,这里关的,大多是曾身居高位的犯官。牢狱设在地下,墙是三尺厚的巨石所砌,里外皆有重兵把守,防守极为严密,狱卒通行尚且要持有不同的审批文书和令牌。所以逃跑、劫囚,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唐慎钰摒退众人,又安排了两个心腹把守,独自朝最底层去了。
地牢常年不见天日,味道不大好闻,墙壁上的那两盏小油灯,就像黑夜丛林中巨蛇的眼睛,显得突兀而诡异。
唐慎钰站在铁牢前,一声不吭地往里看,此时周予安背对着他蜷躺在木板床上,身上盖着块露出棉絮的肮脏旧被子,一只脚套着鞋,另一只脚赤着,似乎睡着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唐慎钰冷声道。
昨儿下午把周予安扔进狱中后,他特意嘱咐过底下人,不许给小侯爷吃喝,也不必管他拉撒。
唐慎钰目光下移,看见木床跟前,有一滩恶臭秽物。他眉头蹙起,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对准铁牢缝儿中扔进去,正好砸到了周予安的后脑勺,“这是白家饼铺的招牌火烧,还热着。”
意料之中,周予安带着哭腔哼唧了声,继续酩酊大睡。
唐慎钰晓得他在装,指头揉了揉鼻子,语气缓和了几分:“你父亲去的早,撂下了一屋子孤儿寡妇,你娘年纪轻轻守寡,她独自撑起周家多艰难,你应该看得见。这半年守着你,一步都不敢踏出平南庄子,这两日她为了你,磕头哈腰地往宫里递帖子,予安,你要是个人,就该体谅孝顺你娘,别再让她为你担惊受怕。”
周予安一脸阴鸷地盯着面前的石墙,不吭半声。
“我告诉你,装疯卖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里就咱们兄弟,坐起来,咱俩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