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39。5摄氏度。
谢妤茼原本只是打算将霍修廷扔在医院里就离开,不过出于人道主义,她又一次给周任打电话,但结果依旧是无人接听。
倒是司雨给谢妤茼打了个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
谢妤茼没有直接承认:“我有点事离开。”
司雨也没有多问,只是让谢妤茼大晚上的开车要注意安全。
急诊室输液大厅零零散散落座一些病人,偌大的空间里灯光不算明亮就会营造出一种相对寂寥的氛围,人生百态在医院里往往能够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很长一段时间里,谢妤茼都很害怕踏进医院。而现在看着医护人员将细细的针管插入霍修廷的血管中,她的心脏随之微微紧缩,像是一株含羞草被人轻轻触碰,合上了自己的嫩叶又缓缓张开。
霍修廷像是一只弱小无辜的毛绒小宠物,他面色白皙透着病态,安静无声地靠在椅子上,目光淡淡地在谢妤茼身上停留片刻,缓缓闭上。
他不说话,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和针锋相对。
半夜的急诊室外面没有人排队,走道尽头是一片漆黑。
凌晨一点多,有头破血流的醉汉进急诊,伴随着嗷嗷的叫声。有一对夫妇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着急地挂好。甚至,在谢妤茼面前不远处,有一对老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谢妤茼不由自主把目光停留在了那对老人身上。她猜想,他们应该是一对夫妻,莫约七十多岁,穿着打扮都很质朴。老奶奶一个劲地在数落老爷爷,老爷爷一直沉默不语。
谢妤茼到底是于心不忍,走过来坐在霍修廷的身旁。她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坚固冰川,在这一刻开始缓慢地崩塌。
高烧的人怕冷,尤其输液大厅还开着冷气。谢妤茼转头出去,准备去车上将自己的那条薄毯拿过来。
再折返回来的时候,霍修廷已经睁开了眼。他周围的位置都是空的,自已一个人低着头,像个无辜的被人的丢弃的小男孩。
而后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在看到眼前的谢妤茼时,他的眼底分明有光芒在闪烁。
就在一分钟前,霍修廷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一个预设。他在猜想她会不会回来。
身体的病痛带给人一种短暂的飘忽感,他头昏脑胀,情绪里充斥的更多的是一种依赖感。霍修廷依赖谢妤茼,比他自己以为的更深。
两个人还没有谈恋爱时,除了在学校里是同班同学,课外也在同一个兴趣班上美术课。
霍修廷还深深记得,那是高二暑期的一次美术课。那天他因为什么事情受伤已经忘了,却牢牢记得谢妤茼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谢妤茼比同龄的人更加会照顾人,更加懂事。她带着他去医院,挂号,找医生,最后陪着他缝针,留在休息室观察。后来因为伤口严重,医生建议挂一瓶水消炎。霍修廷不拿这种小事情放在心上说要走,怎料被谢妤茼霸道地一把按在位置上。
那时候的谢妤茼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早不像刚转学时候的土里土气。她皮肤白皙粉嫩,像是一个水蜜桃,脸颊上有一层毛茸茸。离得近,霍修廷甚至还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甜味。好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她身上的味道尤其敏感。
“霍修廷,得了破伤风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乖乖的听医生的话。”她在低声哄他,声线也比平日里和他说话的时候更软。
霍修廷的心脏收缩又扩张,喉咙莫名有些干哑,似乎不会组织语言似的,只知道点头。
谢妤茼就坐在她的身边,她忽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伤口缝针的边缘处,小声地问:“是不是很疼呀?”
他说:“不疼,打了麻药的。”
谢妤茼亲眼看着医生给他的伤口缝针,看起来血淋淋的画面,她想到医生的话便叮嘱他:“伤口千万不能碰水,过两天还要来换药,医生还给你开了消炎的药,你也要记得吃。”
霍修廷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在输液的一个半小时里,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霍修廷是难得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假装休息闭上眼睛。而谢妤茼则一直在旁边安静地陪着他,润物细无声地在他的心底里占了一席之位。
霍修廷受伤的事情很快就被霍家的人知道,霍家上下的人闻风而来,将霍修廷周围一圈围了个水泄不通。
谢妤茼不抢功劳,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她默默地站在人群外面,视线盯着他输液瓶里面的药水。
后来他们两个人谈恋爱了,谢妤茼对他的爱霸道且主动。有一次他因为打篮球再次手上,眉骨处缝了整整七针。那次谢妤茼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哭,担心害怕他的眼睛受伤。
她依旧还是忙前忙后的,带着他去医院,挂号,找医生,最后陪着他缝针,留在休息室观察。知道他的眼睛没有问题,她整个人松了一口气,一脸心疼地捧着他的脸在他眉角处轻轻吹气,小声埋怨:“你啊你,打个篮球还能缝七针,是不是疼死了啊?”
霍修廷笑:“要是真的眼瞎了,你还要我吗?”
谢妤茼忽地就红了眼眶,用力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你怎么这么咒自己啊?”
“说说而已啊。”
“说说也不行。”谢妤茼用一种极其虔诚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不可受伤的人。
她的确是这样的人,对待喜欢的人飞蛾扑火,无畏又勇敢,要把所有好的给对方,不愿意看到对方受到任何伤害。
霍修廷的人生也并非总是一帆风顺,自己受伤是小事,最见不得自己家里的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