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牙齿打颤,大声嚷:不冷!心里暖活。
他用大衣裹住我,在我耳朵旁边轻声说,“黄小仙儿,我爱你。”
我到现在还能感觉的那一刻,他嘴里的热气吹在我耳边,我的头发摩擦着他的脸,他说完那句话后,这片雪地,雪地上那气势浩大的建筑,屋檐下的挂钟,都随着我,一起荡漾了起来。
往昔这么历历在目。“人非”已是现实,但“物是”也带给我扼住呼吸的痛。
不知不觉间,我就喝多了,两个现实摆在我面前,一个是掏光钱包,一个是酒后失态。
我想满酒吧乱跑,我想做民意调查,我想跑到那些西装笔挺神色正经一口一口喝着马丁尼的中老年人面前,问他们,现在你们还害怕么?穿上了几万块一身的名牌盔甲,会让你们免受伤害么?我想问那些浑身香气四溢眼神飘忽不定一笑便整整齐齐露出28颗小白牙的姑娘们,现在让你们坐在一个北京男孩的自行车后满胡同肆意游荡,你们还愿意么?怎么才能进化成今天这幅无坚不摧的模样的?
我什么都没做,心潮虽然澎湃,但周身已经没了力气,我只能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傻笑,看着四周的景物飞速旋转,一直转到我头晕眼花,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恍惚间,我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黄小仙儿,有个事我得跟你再确定一下……
我大声嚷嚷:你是谁?
那边短暂沉默了一下,“我是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王小贱!”
“……对,就是我。”
“啊!你不说两个字了!不说两个字了!改三个字了!……”
“黄小仙儿,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跟你说,我也喜欢说三个字,“给我滚”,“你妈逼”,“狗男女”……都是三个字……”
“你在哪儿呢?”
“我在哪儿?我能去哪儿?我一直都没走啊,我不动,我就站在原地啊,先走的人他妈的不是我,好吗?
电话挂断了。
我的倾诉欲刚刚开了个头,就被活生生的扼杀在了喉咙里。
我被服务生摇醒,他的脸忽远忽近,声音很飘忽,“小姐,你看需不需要找个人送你回家?”
我迷迷糊糊的说,“送我回家?谁?这么好心,你么?”
服务生尴尬的笑了一下,“您现在还能打电话么?叫您朋友来接您吧。”
我动作迟缓的拿过手机,翻着通话纪录,“……王小贱……他不行,他是GAY,你是GAY么?你要是GAY我把他介绍给你……大老王……也不
行,这是我老板……魏依然……唉,真可惜,找了那么个傻逼媳妇儿……。”
服务生站在我对面,就算是醉着酒,我也感觉到了他的不耐烦,可是我还是不能自控的拿着手机,一个人名一个人名的念叨。
一直念到他的名字,我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服务生可能观察到了我复杂的神情,在我愣神的时候,把手机拿了过去,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又陷入天旋地转中,耳边模模糊糊的有人在说话,“喂,您好,您的朋友有点喝多了,现在在我们店里……嗯,地址是……。”
我眼前出现了那张脸,一片模糊里,唯有这张脸最清晰,单眼皮,嘴唇薄而锋利,眼角有笑纹,是我花了那么多年时间,细细揣摩过的一张脸。
这张脸上,最极致的笑我见过,咬牙切齿的恨我见过,绵长无边的眷恋,我也见过。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从没想象过的。
以歉意打底,上面覆盖着一层稀薄的关心,但中坚力量,却是厚厚实实的“事不关己”的冷漠,他脸上出现的,是这样的一种表情。
他俯视着我,我竭尽全力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