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过后,树叶枯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京城外路边的茶寮里,疏疏朗朗地坐着几桌人,他们各自喝着茶水,偶尔说几句闲话。
“你们听说了吗?九公主前几日将左翼将军家的公子沈厚打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因为沈公子偷偷养了外室,她气不过,直接冲到外室家里,用鞭子抽了沈公子,沈公子至今卧床不起,已经病了几日,可见公主下手不轻。”
“公主可真是心狠手辣,如此泼妇行为,实在令人发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公子是她的驸马,她是去捉奸的呢!”
“沈公子怎么说也是官家子弟,九公主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就算是真驸马也不能这样说打即骂呀。”
“谁说没有留情面?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九公主发完脾气回宫后,立即就后悔了,她不但派了太医院的院判去给沈公子看伤,还让贴身婢女亲自送去了价值千金的伤药。”
“哦?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众人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气氛愈发活跃。
“沈公子养外室,公主便怒火冲天,沈公子受伤了,公主又忍不住心疼,公主这分明是动了春心吧?”
“说起来公主已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陛下却迟迟没有为她指婚,想必是不舍得将她嫁出去,以陛下对公主的疼爱,估计会让公主自己选一位驸马,难道沈公子就是那雀屏中选之人?”
“公主虽然美艳,却是一位母老虎,我真不知道该羡慕沈公子,还是同情沈公子。”
“你知道什么,沈公子早就心悦公主,他们两人恐怕是郎情妾意,早就已经暗生情愫,这件事说起来是沈公子不对,他娶妻前就养了外室,分明是对公主大不敬,公主管教他一番也好。”
“原来如此,怪不得公主会发这么大的火,那么我等就只能祝福了。”
……
隔壁桌前,君行之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面前的茶杯,眉心蹙起,面若寒冰。
钱衡坐在他对面,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八卦,忍不住感叹,“这群人当真无聊,有时间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多读几本圣贤书。”
“嗯。”君行之轻轻应了一声。
钱衡一本正经地说完,低咳一声,挤挤眼睛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九公主和沈公子真的是他们说的那种关系?”
君行之抬眸,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一眼。
他连忙收了声,做了一个闭嘴的姿势,“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指着不远处的山道:“你等会儿就要去那片山上采草药吗?”
君行之微微颔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钱衡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你父亲的身体总也不见好,你上次买的那些药材,我已经都托人送回去了,这次你又要抽时间亲自上山为你父亲采药,他若能体谅你的一片苦心便好了。”
君行之眸色黯了黯,沉默不言。
钱衡看他如此,忍不住摇头叹息,“若说你父亲不疼你吧,他明明生活拮据,但从小都把你送到最好的书院里读书,即使花再多银子也愿意。”
“但若说你父亲疼你吧,他对你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甚至冰天雪地,也能将你关在门外,让你站在霜雪里舞枪弄棍,说是磨练你的意志,我记得你当时只有几岁,小脸冻得煞白,哎,你也是个倔性子,真就练到了天黑。”
钱衡跟君行之是邻居,想起往事,忍不住又叹息一声,“你偶尔不听话,他能用藤条打到你全身是血,我娘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忍不住掉眼泪,可你父亲愣是一点也不心疼,虽说他是为了你好,但着实是狠心,有的时候我真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是爱你还是恨你。”
君行之沉眸,抬起手臂轻抚了一下后肩,那里有一道疤痕,是以前被打时留下的痕迹。
钱衡知道他不愿提及父亲的事,未再多言,只道:“走,我陪你去山上采药。”
君行之父亲身体有恙,一年大多数时候都缠绵病榻,俗话说久病成医,君行之从小照顾他,也懂了不少药理,偶尔会自己上山去采药给他父亲。
君行之平日自己能省就省,却托人往乡下送了不少吃的、用的给他父亲,可以说是极为孝顺。
他父亲对他那样狠心,他如今还能如此孝顺,实属不易,钱衡心中既同情又钦佩,平时愿意多帮帮他。
君行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天快黑了,你回书院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自己去我不放心。”钱衡站起来,态度坚决,“我来都来了,你别再多说,也别再耽搁时间了。”
君行之轻轻颔首,“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