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霜凋夏绿,行宫的桂花树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唯一不变的是它永远挺立不倒,如广寒月桂注视着尘世间岁月不居,时光如流。
又是一年除夕,这是谢禧在行宫过的第二个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阿姐。
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看行宫千盏灯火,不知为谁点亮。
“娘子,您要不要去放孔明灯啊?外面那些不省心的小崽子都去放了。”
说话的是郊外行宫的总管,福满。
他原本是丢在行宫外的一个弃婴,被上一任行宫的总管捡到了,把他从小净了身,留在行宫做个小内监。取名福满,寓意让他长大福气满满,不要像小时候一样被人随意丢弃。
可一个残缺的人还有什么福气。福满对此看得挺开,他本来是个亲爹娘不要的孩子,能被人捡到给口饭吃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有老总管一直的疼爱,长大了更是奏明宫里让他也当了这行宫的总管,不愁吃不愁穿。平常虽见不着什么贵人,但平平淡淡安稳度日,比那些宫里享福的大宫女,内侍什么的好多了。
“没心情,你们去吧。”
福满对此习以为常,贵人嘛,总会有些特别,更何况她是宫里出来的娘子,当今皇后的妹妹,谢大人的女儿。富贵窝里长大的人,什么孔明灯没见过,怎么会瞧得上。
福满应了一声,知道她不喜打扰正打算让那些放灯的人离远些别惹了谢禧厌烦。
谢禧叫住了他,从抽屉里随意拿出一个匣子抛给了他。
“大过年讨个好彩头,赏你们的,拿去玩吧。”
福满拿在手里,分量不轻,里面传来细碎的碰撞声,不用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主子赏了东西拿着就是,福满当即跪下给谢禧磕了几个响头。
“奴婢代底下人谢过昭仪的赏赐!昭仪新年安康!”
等福满走了,谢禧嘴里念着“安康安康”,安康,她这一辈子,与安康无缘了。
福满拿了东西出来,把那些玩疯了的下人们聚到一处,先开口训斥一番。
“你们这些小崽子,大过年的不好好做好本职,倒都偷摸着玩起来了。我问你,娘子几日前的新衣裁制好了没?东边院子的的雪扫了吗?还有,暖阁里那些花都开了吗?要是被我发现有人偷懒,这赏赐都别要了。”
福满一贯色厉内荏,底下人都知道,他只是说的凶,怕你不懂事闯祸。
因此没人生气,有个小宫女还笑嘻嘻地问:“总管,我们有什么赏赐啊?”
“什么赏赐?”
福满哼了一声,慢悠悠从背后把谢禧赏的匣子拿出来,“什么赏赐我也怎么不知道,还没打开看呢。不过可真是沉呐。”
福满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才当着他们的面把盖子打开。
一群人当即瞪大了双眼,睁得滴溜圆。福满本想笑话一下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可他一看谢禧赏的东西,惊讶的嘴巴都张大了。
有人哆哆嗦嗦地问,“福总管,这、是谢昭仪赏的吗?”
匣子里放满了珍珠,一个个浑圆饱满,光晕萦绕。最重要的是每一个都有大拇指指甲盖大小,毫无瑕疵。
每一个单拿出来在寻常人家都是能做传家宝的程度,如今只随意放在一个小匣子里,相互碰撞,甚至有些拥挤。
整个行宫除了谢禧都是些领宫里月例银子度日的宫人,就没半个人有这个手笔。
福满也被吓了一跳,这谢昭仪可真阔气,这么一大盒子稀世珍宝当破烂似的赏人了,早知道当时打开看看。
不过已经拿来了,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主子赏了你东西,你当时接了,过了一会儿又送回去,因为觉得太贵重,主子收好便是,不要拿来赏人。
这不是找死嘛,谢昭仪可不是个好性情的主,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福总管,这珍珠……”
有人耐不住了,一盒子珍珠摆在面前,白花花的可晃眼,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啊。
福满一看,都是些没见过好东西的,眼皮子浅,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像饿狼见了肉。
也不怪他们,自己见了不也吃了一惊。
福满把匣子往他们眼前转了一圈,一群人头跟着他手里的东西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