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翡疑惑道:“怎么会跑不动,我又没用力——”他说着轻轻的甩了甩猴子,猴子却惨叫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浑身哆嗦个不停,林如翡见状急忙停手,仔细一看,才发现猴子的后颈毛居然被揪下来了好大一块,直接露出了粉色的皮肤。
林如翡登时心虚了。
“我真没用力。”
林如翡尴尬的解释。
猴王哪里会信,眼神幽怨的像是被丈夫家暴的妻子,甚至眼角还泛起了薄薄的泪花,看的林如翡一阵牙疼。他当真是没有太过用力,然而手一松,那金黄色的毛发便顺着林如翡的手簌簌落了一地,猴王也跟着落在地上,悲伤的捂着自己秃了一半的后颈肉。
林如翡干咳一声,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未曾习武,力气能有多大啊。”
他说着便想要证明,随手往身旁的桃树上轻轻一推。
“咔嚓”一声脆响,那足足有成人大腿粗的桃树就这么眼睁睁的裂出了一条缝隙,随后在让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砰然倒地。
猴王瞪圆了黑眼睛,惊恐的看了眼桃树,又看了眼林如翡。
林如翡也愣住了,他沉默许久,勉强从嘴里挤出一句,“我真没用力。”
他要是没有偷偷的搓掉自己手上的猴毛,这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猴王神情哀怨的瞅着林如翡,半晌没吭声,林如翡被它盯的十分不好意思,只能:“我当真不是故意的,况且你平日里不也经常欺负我么。”
他想了想,转身在旁侧的桃树上摘了朵桃花,半弯了腰将花插在了猴王耳侧,狡黠的眨眨眼,“哝,送你一朵花儿,可别生气了。”
猴王眼泪差点没落下来,吱吱喳喳说了好几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林如翡虽然不明便它的言语,但大约也是从中品出了些委屈的味道,只好细声安慰起来:“别哭别哭,这毛掉了也没关系,早晚会长出来的……”
猴王见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再叫唤,垂头丧气的转了身,露出那一片被林如翡薅秃的后颈。它浑身上下金灿灿毛茸茸,偏偏连着后脑勺的颈项是稀稀拉拉的毛茬,还有隐约可见的粉色皮肤。
看起来竟是有些楚楚可怜。
林如翡抿唇,瘦弱的肩膀微微抖动,硬生生的将笑意憋了回去。
猴王戴着林如翡给它的小花儿,一步三回头,走的慢慢吞吞,林如翡忽的心有所感,温声对着猴王道:“去吧,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猴王叹了声气,回头看了林如翡最后一眼,夜色深沉,掩住了它眸中的眷恋,随后转身,几个腾跃,这才消失在了茂密的桃林里。
林如翡脸上笑意渐淡,陌生的生出些落寞,他总有种感觉,这似乎是自己和这只调皮的猴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过好歹算是报了之前的调戏之仇,林如翡如此想到。
送走了调皮的猴子,林如翡又看向身旁被自己一巴掌拍倒的桃树,愁眉苦脸的念叨着抱歉。
这里的桃树年份都有百年之久,被林如翡一巴掌拍断,当真是无妄之灾,也亏得他没有伸手往猴王的脑袋上来那么一下……
旁侧一直没有动静的银剑又开始嗡嗡作响,林如翡眼含笑意,再次伸手握住了剑柄。
长剑飞鸣,再次将林如翡带离了桃林。
这一切似梦似幻,但就算真的只是黄粱一场,也算是一场美梦了吧,倒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可若不是梦,那他身上定然是因为那个漂亮的红衣男人出现了某些异常的变化。
不过是愣神的时间,林如翡再次回到了沉闷的院中,屋里萦绕着中药苦涩的气息,端了小食的浮花,已经叩响了厢房的门。
“公子,粥已经熬好了。”
浮花温声提醒。
林如翡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掌心里潦草的纹路,忽的想起了门派里的医师兼卦师万爻对他的批语——“昆山上,有中道而呼者,顾视车辙中,有鲋鱼焉”。
自那之后,林如翡便明白了。
他就是那条被困在车轮印迹里,随时可能渴死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