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过失吗?我想想,”玛尔斯摸了摸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那就麻烦你帮我把书案上的文件按类别分好吧。”
“这是我应该做的。”希恩将一杯冒着热气花茶送到玛尔斯的手里,他走将文件堆积如山的书桌前,按照轻重缓急的程度将它们分成三个级别。这样的分类可以帮助玛尔斯更效率得安排每日的工作量。
这是难得的机会,希恩可以在这个过程里了解到都城贵族圈里大大小小的事。当然,这都是玛尔斯批准的,也可以说是玛尔斯有意为之,希恩知道对方是想以此培养他了解处理各类公务的能力。
玛尔斯抬眼望着正在快速浏览公文的青年,嘴角勾了一下,端起了手里的骨瓷茶杯靠近唇边。
在翻阅到一份文件的时候,希恩停顿的时间变长。
“怎么了?遇到什么把握不准的事了吗?”玛尔斯放下茶杯。
“没什么,殿下。我第一次见到皇室的判决书。”希恩说。
“判决书?确实是罕见。”玛尔斯微微点头,“贵族们的事情大多办私下解决,大概是形成了某种安定的平衡,这些年让皇室出面来仲裁的情况少之又少。谁会想到闹出这样的丑闻?以端庄优雅出名的玛丽夫人竟然会虐待奥斯卡公爵之女,而且还是被公爵当场发现的。”
“在女王诞生日假期里,都城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希恩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那玛丽夫人应该如何赔偿奥斯卡公爵及其女儿呢?他们有提前达成一定的协议吗?”
“审判安排在明天下午,不过听说,奥斯卡公爵想要玫瑰庄园的一处矿场……”玛尔斯的声音顿了顿,他眉毛微压,似乎是从希恩的话语里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你似乎对这件事意外的感兴趣。是因为艾瑞克斯吗?”
像是没想到玛尔斯会提到艾瑞克斯的名字,希恩微微愣了下,短暂思考后,便顺着玛尔斯的话说了下去。
“嗯,玛丽夫人是艾瑞克斯的母亲。在离开都城前,我和他去了一趟玫瑰庄园,他似乎与奥斯卡公爵的女儿相熟。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心里应该会不好受。”
“这种事也没有办法。我想他很快就会知道了,因为明天下午的审判,他要以玫瑰庄园未来继承人的身份与玛丽夫人一起参加。”玛尔斯无意问,“你很担心他吗?”
“嗯,毕竟也算是朋友。”希恩声音平静,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黑发青年当时过于灿烂的笑容。
“去了耐克斯克村一趟,你们已经成为要好的朋友了吗?”玛尔斯的语气淡淡,声音里夹杂了一些琢磨不透的深意。
“只是一般的朋友。”希恩没有停止手中的分类,“毕竟在这次任务中,他也算救了我的命。”
“嗯,还好他当时也在。”玛尔斯站起身,“不然这次任务后,我也许会损失一个无比贴心的侍从。”
“……”
“你这样一说,我倒也算欠他一个人情了。”玛尔斯轻笑说。
希恩没有接话,心里则有些感慨玛尔斯高超的话术技巧。他发现不只一次了,即使是在几句话的交流里,这位皇子殿下也能在潜移默化中向你灌输一种无形的从属观念。
你属于他,是他这一边的人。
希恩不确定这是对方有心钻研的结果,还是言语上天赋异禀的御下能力。身为君王,让自己的部下拥有归属感是极其重要的。这甚至决定了他们能不能心甘情愿的为之效命。
被看重、被关怀、被保护……来自高位者的温柔会让低微的人忍不住感恩戴德,为了回报,只有将自己呈上。
这种方法极适用于那些没有太多阅历又满腔热血的年轻人,希恩有时会想,如果不是玛丽夫人与玛尔斯殿下的政见立场不同,那现在代替他这个位置无疑是更好被掌控的艾瑞克斯。
“有受伤吗?”耳边传来声音,玛尔斯不知何时走在了他的身后。
“让殿下费心了,只是小伤,并无大碍。”背对主人是极为不敬的举动,希恩准备转过身,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吗?”
“嗯,只是背后磨破了一些皮,已经快好了。”希恩望着前方,其实他不喜欢如此的对话方式,他更喜欢直面得捕捉对话人的神情,因为这样更方便他探测到对方的真实想法。
而现在他根本看不到这位殿下在做些什么。
玛尔斯只是单纯得在看着他,眼神像一只沾染了颜料的笔刷勾画着青年后背轮廓的线条。
“希恩,你会责怪我吗?让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玛尔斯的声音很轻,说出来的问句语气平淡如陈述,“我险些让你丢了性命。”
“您会有这样的顾虑吗?”希恩眼帘微垂。
“当然,”玛尔斯低下头,嘴角勾出了一丝苦笑,“我还没有冷血到那种地步,如果有人因我错误的判断而死去,我也会感到愧疚伤感的。”
听到这样的话,希恩略微有点惊讶,同时他似乎也明白玛尔斯要以这样的姿势进行对话。
玛尔斯竟然因为他遇险的事感到迷茫了。
有点意外,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以未来君王的标准衡量玛尔斯,希恩倒是忽略了对方本身还是一个二十多岁不算成熟的青年。
“殿下,我觉得您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希恩平和地说。
“因为我特殊的身份,所以不被允许多愁善感吗?”
“您要做的应该是坚定自己的判断。”希恩说,“仅此而已。”
“即使这个判断也许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