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m|NE^q自从到了县城来,杨青石就仿佛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不用再起早卤肉,不用再低头切肉,不用再扛着疲倦露出完美笑容。他杨青石,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了!但人可能就是贱皮子,明明现在能偷懒,杨青石还偏偏在家睡不着,怎么躺怎么难受,双腿总是情不自禁想往厨房拐,双手总感觉空荡荡,少点什么。“真贱呐。”
杨青石双手拢在袖子里,吸吸鼻子,小声自我唾弃。现在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杨青石颇有些闲情逸致,看到一旁闪出来一只花色的小野猫,他便模仿起野猫走路。脚尖落地,脚跟翘起,屁股扭动,杨青石尽力扮演好一只化形成功的野猫。杨青石扭得很起劲,眼睛微眯,哼着小曲,心里越发觉得这小日子过得——快活!杨青石反正也只是出来散心,本就没什么目标,索性跟在野猫身后往前漫无目的地走。忽然,小野猫“喵”了一声,身子耸起,轻轻一跃——杨青石也跟着“喵”了一声,肩膀一耸,轻轻一跳——“啊——”杨青石整个人摔进了路边的排水沟,溅起一片令人作呕的黑色液体。而他因为磕到了石子已经晕了过去,只是在晕过去的前一秒,他涣散的眼神盯着那只野猫,嘴唇轻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野猫“喵”了一声,摇摇尾巴,迈着精致的猫步迅速逃离现场。而周围的人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纷纷围了上来,拉人的拉人,喊大夫的喊大夫,找衙役的找衙役。这是哪家的蠢货啊?连个排水沟都迈不过去?杨大福将出手相救的人一一谢过后,沉着一张老脸,将自己生的蠢货种拉回了家。关上门,杨大福嫌弃地甩了甩手,用墙角的扫帚戳了戳杨青石,“蠢货,还不自己爬起来?”
在外面知道丢脸装死,都回家了还装?难道这蠢货还指望谁给他洗澡?杨大福又用扫帚狠狠怼了两下杨青石,催促道:“快起来去洗干净,臭死人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戳,怎么催,杨青石躺在那里就像是死过去一样。杨大福看了眼大儿子杨青山,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手脚忽然发软,幸好他一把扶住了旁边的墙,这才没有摔倒在地。他手持扫把,颤抖地指了指杨青石,尽力让声音平稳,“青山,你,你去看看,看看你弟,他,他……”他不是下去陪他亲娘了吧?杨青山神色凝重,心脏怦怦直跳,他屏住呼吸,走到杨青石身边蹲下,伸出手指放在杨青石的鼻子下面——手指能感觉到热气。杨青山长吁一口气,但又立刻屏住呼吸,好臭。确定杨青石没有死,杨大福的手脚才恢复力气,但他仍有些慌张,这人晕过去别摔成傻子了吧?“青山,赶紧,赶紧去请个大夫来。”
“好,您别急,赶紧把翠兰煮的汤喝了,我这就去。”
杨青山一边拿钱往外跑,一边叮嘱道。杨大福看了眼儿媳妇端在手里的那碗黑乎乎的猪蹄汤,打了个冷颤,腿忽然不软了。杨青山是去县城最大的医馆请的大夫。大夫摆摆手,同样拒绝了赵翠兰递过来的猪蹄汤,再次重复道:“目前来看,你家小儿子头上没有淤青,也没有严重的红肿,应该不会变成傻子。”
杨大福眉头紧锁,再次确认道:“您确定?那多长时间会醒啊?脑子里真的没有瘀血吗?我儿子可不能变成傻子啊。”
只有他能做出最好吃的卤肉,没了他怎么行?大夫摸摸山羊胡,咂了咂嘴,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毕竟万事都讲究一个基础。这家小儿子在大街上学猫走路,还连排水沟都跨不过去,这脑子的基础有点差啊。大夫犹豫半晌,杨大福的心越来越沉,终于,在杨大福就要忍不住的那一刻,大夫开口了——“以我把脉情况来看,没有瘀血,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另找他人。”
他真的不敢打包票。大夫很快告辞,诊金都差点忘了拿。而在县学努力学习的小清歌并不知道小叔再次又摔了的事情。他们四个全都通过考核,目前在丙班学习。县学分为甲、乙、丙三个班,甲班全都是秀才、童生,乙班则是除开甲班外最优秀的20人,丙班则啥也不是。而作为刚进入县学不久的新生,四人奉行的原则是:低调学习,低调做人。因此,四人和其他学子都维持着最表面的交情,最多是能叫得上名字而已,而这也让县学的两大派别烦躁至极。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县学同理。县学里的学子大致分为两个派别,一为富家公子派,一为清贫书生派。两派几乎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不仅要在学业上压制对方,更要在吃喝玩乐各个方面压制对方。富家公子派常常嘲笑清贫书生派书呆子、死读书,清贫书生派则常常嘲笑对方成绩一般、内里空空。两派谁也说不过谁,谁也不服谁。而小清歌四人的入学,彻底吹响了双方战斗的号角。因为他们四人是考核成绩名列前茅,年纪又小,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其次,听说四人家境一般,不上不下。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四人似乎隐隐有自成一个派别的趋势。这可不行!县学这座山只能勉强容下两只虎。第三只虎?休想!四人自然不知其他人的内心想法,他们遵守刚开始的原则认真学习,日日如此。今天,四人刚出县学的门,就见赵灵身边的小丫鬟一脸焦急,她见四人出来,连忙上前说道:“杨小姐,不好了,你小叔摔倒了,到现在都没醒。”
什么?小清歌原本还在心中默背今日所学,一听丫鬟的话,立刻将所有都抛在脑后,往家奔去。剩下三人自然没有任何犹豫地跟上。县城酒楼家的方少爷站在一边,叹了口气,潇洒地摇摇扇子,“要不是因为那群穷酸书生,本少爷是真不想和这几人说话。”
太掉价。他话音刚落,就见一旁走过来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他身穿一身洗得泛白的长衫,轻笑道:“还希望方少爷能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少爷摇扇子的手顿了下,瞪了清秀男子一眼,“李酸酸,你心里的算盘当谁不知道?”
不就是觉得杨清歌他们年纪小好拿捏,又有点小钱,想着处好关系吸点好处罢了。李童生被戳中心中所想,心底恼怒,反击道:“你敢说你干净?”
方少爷哼笑一声,“我就是图杨清歌他们未来可期,想趁早和他们打好关系,以防之后有所求。”
他执扇轻拍手心,挑衅道:“本少爷敢说出来,你,李酸酸,敢吗?”
李童生面上泛着羞恼的红晕,深呼吸两口气,却还是没有忍住,大吼道:“方霆,你欠抽!”
“哎哟,咱们李酸酸怎么能说出这种有辱斯文的话呢哈哈哈哈。”
方霆无所顾忌地嘲笑。“你找打!”
李童生忍无可忍,挥起拳头就冲了上去,他身后的学子也纷纷冲了上去。一时间,县学门口,两派学子毫无形象地打了起来。而气喘吁吁跑回家的小清歌,并不知道他们成了县城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次热闹的导火索。她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小叔是不是得到了会所建造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