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月闻郭氏之言,心领神会,盖其意在于阻徐婉宁之和离也。
然此事非他人所能左右,终须取决于婉宁之意。况今事态棘手,徐显坚执和离,婉宁即便不愿,亦难逆流而行。
茜月对郭氏言曰:“吾欲探视大嫂,归家数日,心中甚念。”
郭氏笑答:“同行可矣,吾引汝往。”
二人遂至婉宁居所。及至院门,郭氏嘱咐茜月:“贤妹,吾妹于镇国公府中与尔最为亲厚,今夫君决绝求和,望贤妹念及吾妹与稚子,从中斡旋一二。”
茜月答曰:“此事若有一线转机,吾必不袖手旁观,嫂嫂勿忧。”
入室,婉宁见茜月至,起而言:“今日之镇国公府,恐唯有汝愿来探吾矣。”
茜月坐其旁,答曰:“祖母病重,未能起身,家中纷扰,不敢告之。三妹虽挂念于你,然年幼力微,无能为力。吾已探望孩童,皆安,唯不便携至此。”
婉宁居家数日,诸多思绪渐明,问茜月:“表小姐近日必常至吾院乎?”
茜月实言相告:“确然,乳母言其日日往复,既照料孩童,又慰藉兄长,忙碌非常。”
婉宁性直而不愚,昔日未识郭翠烟之诡计,今已洞悉。
冷笑一声,婉宁言:“吾尚未成弃妇,已有迫不及待之人。”
茜月与其交厚,直言不讳:“汝意究竟如何?真欲和离乎?”
女子和离,于世道无路可行,唯有归家,然家亦非久留之地。大家族有家庙,为减弃妇之负面影响,母家多送其至家庙。寻常人家无家庙,则更为凄凉,或遁入空门。
故前世,虽茜月误会徐钦,生活压抑,亦不愿和离。
茜月以为,婉宁亦不愿和离。虽离徐显可泄愤,然于己、于家皆损,且有二幼子,无论镇国公府抑或平民之家,和离之妇难带子女,岂忍子女受继母苛待?
婉宁果冷笑而言:“吾于镇国公府十载,育子持家,何故让位于人?使吾儿受继母之气,仰人鼻息乎?”
婉宁坚决曰:“吾绝不和离,虽恨徐显入骨,亦要据正妻之位与之周旋,吾岂甘下堂,成全他人?”
茜月深解其情,赞同其选。
劳心十数载之家,岂容他人坐享其成?
茜月谓婉宁:“言之有理,和离则需居家庙,何来镇国公夫人之尊贵?且汝一去,儿女前程尽毁。兄长虽有过,吾等不可使其得逞,不让位,彼等觊觎者,亦休想如愿。”
婉宁悠悠言:“虽是此理,然徐显认定吾害媚娘,和离之心已决。”
茜月答:“若嫂嫂不愿和离,吾等自有法子令其离不成。”
婉宁与茜月之析,毫厘不爽。婉宁尚未下堂,窥视碧堂居主位者已蠢蠢欲动。
徐显闭门饮酒一日,醉卧桌边。
郭翠烟捧醒酒汤入,置桌上,燃烛,摇醒徐显:“表哥,醒醒。”
徐显抬头,揉眼,见郭翠烟,问:“母命乎?”
郭翠烟频以郭氏之名探望,徐显虽感慰藉,然读书人,良心未泯。
孕妾新丧,夫妻争执和离,纵有爱慕之心于林下风之表妹,此时亦无暇他顾。
然郭翠烟之温柔攻势,徐显难以抵挡。
郭翠烟闻言,非但不恼,反笑曰:“表哥言重,非母命不可来乎?自入府,蒙表哥照拂,今表哥心绪不佳,吾岂能坐视?”
言毕,递醒酒汤于徐显前:“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表哥当爱惜己身,速饮此汤。”
面对佳人关怀,徐显不便拒,接碗一饮而尽,谢曰:“多谢表妹。”
郭翠烟对坐,轻言细语:“圣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表哥十八高中探花,何等英杰,今遇小挫,何故消沉?”
此等贴心之言,非婉宁所能言,徐显心生共鸣,对郭翠烟好感倍增。
然心仪之人前,不便直言仕途之困,徐显辩解:“宦海浮沉,吾能释怀。唯对嫂子痛心,十载夫妻,竟不顾吾,害吾未出世之子,媚娘随吾多年,竟遭其毒手。平日撒泼犹可,此事,令吾失望至极。”
郭翠烟正欲闻此。
她耐心倾听徐显之怨,缓言劝解:“表嫂此举实属过分,无论表哥身份,乃至平民,妻不应害夫之骨肉。表嫂平日和善,未料竟行此狠毒之事。”
郭翠烟目光温婉,对徐显言:“表嫂德行如此,何堪匹配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