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早已被清空的胃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吐出来。
她只能不停的干呕着,仿佛只有把整个胃从嘴巴里吐出来,才能获得最终的寄托一样。
她恨透了自己。
她恨不得可以去死。
每次这样子时候,她都会涌起要死的念头。
死亡,并不可怕。那只是另一种活着的方式。她是那么渴望着死亡。她也想解脱,她也想幸福的和某个人不分离,永远在一起。
不过,她不能轻易的去死。她背负着太多东西,让她不能轻言放弃。
所以,她死皮赖脸的活了下来。活了十年。
她不停的干呕着,呕出来的,都是苦涩的酸水。
“拿着。”一条手帕递过来。虽然还是没有温度的冰冷语气,但他的手,却是温暖的。
他的手,在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温暖,似乎从后心,直达心底。
他的手帕很柔软,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她大力的擦了擦嘴巴,拼命的大口呼吸,想要缓过劲儿来,却发现,不知道何时,泪水已经湿了整张脸,模糊了厚重的镜片。
原来,那酸涩的,不只是胃里的苦水,还有压抑了一个晚上的泪水。
她终究还是没有忍到最后。
她丢脸了。
既然已经丢脸,她就不怕比这更丢脸。
所以,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垂头靠膝,双手紧紧的捂着脸,无声的流了个痛快。
孔方见过很多女人的哭。
有哇哇大哭的,有梨花带雨的,亦有掩面呜咽啜泣的,却从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女人,是像她这样,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只有肩头在微微的颤抖,和指缝中渗出的液体。
这是极大的隐忍。极大的掩饰。极大的自我封闭和压抑。
似乎压抑在心底的所有的悲和怨,苦与涩,痛与伤依旧深埋在心里。
这泪水,似乎,仅仅是冰山的一角而已。只是不让她彻底崩溃的紧急抢救而已。
原来,自己天生就是当保姆的命。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和她一样自私,却发现事实上,这很难做到。就像面对一个将要溺死的人,他无法不伸出援手,不报以同情。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柔软心地。他就是爱管闲事。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他暗自为自己叹口气。
他也曾经为身边的朋友而心疼过,为得不到的爱情而苦恼过,却从没有任何一刻,会像现在这样,只能远远的站着,看着,找不出合适的一句话来安慰。心,仿佛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柔软。柔软到此刻就像被捏成了一个不成形的诡异形状,再被狠狠的揉搓,酸胀刺痛。他宁愿她能像个正常的女人那样放声大哭,甚至是无理取闹。总好过此刻的苦苦憋闷。
她蜷着腿没形象的瘫坐在地上。而他,傻傻的站着,看着。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在她的心门外徘徊,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无能为力。
她的心门就像她的卧室门一样,外人免进。只留给她自己。
就算她在里面闷死,似乎也不愿意请人过来陪陪她。
这就是这个奇怪的倔强的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坚持的笨女人。
她的肩膀终于不再颤抖,他才懦懦的开口,“可以站起来回家了吗?”
她叹了口气,是长叹。然后,吸了吸鼻子,用他的手绢擦干了鼻涕和眼泪,重新戴上她握在手里的眼镜,看也不看他,站起身就要往小区里走。
但是,她忽略了长时间蜷曲的双腿早已麻痹。她一迈脚步,便腿一软,身子差点和地面亲密接触。
她没有和地面亲密接触。和她亲密接触的,是孔方的双手。
他眼疾手快的,捞住了她的身子,稳住了她不继续倒下去。
然而,来不及庆幸,钱曼妮就发现,这个拯救动作,远远比让她跌下去更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