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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第2页)

外面的天色更黑了,山风山水的声音也更大,雪瓶就不禁心中凄恻地想著:在沙漠里若刮起来大风,一定要比这声音还猛烈吧!可惜我不能断定我爹爹是不是现在仍在沙漠中受著大风的吹打,她若是准在那里,就凭大风能将人吹死,我也要去救她!正在想看,忽听外面一阵犬吠之声,汪汪地乱叫起来,山谷的回音也汪汪地响著,就仿佛有无数条大狗,都看见了甚么诧异的东西。

雪瓶立刻就站起身,持创出屋,幼霞也持剑随地出去。雪瓶说:“咱们两人得分开办事,如果真是狼或是强盗来了,那就叫我独自去抵挡,你只保护住了萧姨娘跟咱们的马,尤其是那匹黑马!”幼霞点头答应。

雪瓶在前,一纵身上了石墙,由墙上又跳到邻舍的屋子上去。她就如同一只敏捷的狸猫似的,一只手握著双剑,将剑藏在背后。她瞪著眼向下瞧去,就见夜色混上了烟云,连上了树木,灰茫茫地一片,甚么也看不清,只听见狗叫声越来越急。雪瓶就由石屋再跳到了石墙上,一连走过了好几户人家,只听见狗叫,倒没有别的声音,她正想要下去看看,就听“哗楞哗楞”的钢叉响。

那牛脖子使著气骂说:“这几条癞狗!你们瞎咬甚么呀?”

雪瓶这才放了心,知道并没有发生甚么事,又听牛脖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狼倒没有来,狗先乱叫唤,他娘的就都别睡觉了!”

雪瓶回过身来,悄悄又顺著墙行走,见五步之外有闪闪的一条白光,是幼霞也站在墙头,一手提著宝剑,一手向她招呼。

她轻轻快快地走了过去,幼霞就悄声问她说:“有事吗?”

雪瓶摆摆手说:“没有事。”

幼霞在前,雪瓶在后,两人又踏石墙、走石屋,迅速地过了两重院子,见下面皆无半点灯光。

忽然听得有一间屋里,是她们萧姨娘的声音,说:“你去看看好不好?两位姑娘都在那边,怎能叫人放心得下?再说,若不去看看,也显得咱们太缺礼啦!无论如何人家拿长辈看待咱们,这回人家姑娘总是跟著咱们出来的!”接著就是萧姨夫的声音说:“唉!你怎么说是她们跟著咱们出来的呀?说实话!这回若没有她俩,我还不敢来呢!咱们不过是比跟班、听差的稍微强一些,人家有宝剑,房一蹿就能上去,半夜里骑著马敢走草原,咱们敢吗?你叫我出去,你是想叫我去喂狼吗?你真是好心眼儿!我可不上你这个当!”

幼霞掩住口要笑出来,雪瓶却听萧千总说著说著,忽然把语声压下去了,就不由得十分疑惑,赶紧跳下墙去,脚下一点声音也没有,她走到屋门的前边,蹲伏下身去,侧耳句屋中静听,就听萧千总悄悄地向他的太太说:“你放心!到了迪化还不定见得著见不著呢!赛八仙的卦虽说算得灵,可是未必回回灵,咱们那位姑奶奶,这时真不定怎么样了呢?她一辈子作的事也太过份了!结果一定好不了!这次咱们到迪化去……”

绣香哭泣著说:“那咱们何必去呢?那还不如在尉犁城等著把韩铁芳找来,倒还许问出个真情,这回倘若到迪化见不著她爹爹,咱们这不是把人家孩子给骗了吗?”

绣香是很悲哀她哭了。雪瓶在此也肠如刀绞,泪不住地籁歉向下流。又听萧千总说:“唉!你又哭,我要死了,大概你也不能这么哭我!可是,咱们全都是受过玉宅的栽培,玉娇龙对咱们确实有恩,可是这些年咱们对她也不错。这回我主张上迪化去,这就叫作撞木钟,万一要是撞响了呢?叫赛八仙那家伙把卦算对了呢,那就好,甚么麻烦也没有啦。咱们见一见钦差大老爷,托一托他再栽培栽培我,咱们就由那里回乌尔土雅台。倘若见不著那位姑奶奶,或是证实她已经死了,那咱们也得去见见钦差,雪瓶虽不是他的亲外甥女,也跟外甥女一样,那就得请他收养,或带回北京,或就在新疆给她找婆家。因为她饭虽有得吃,人世不会欺负她,可是她又不是哈萨克,哈萨克既不娶她,缠回也不要,像我作这小差事的更不敢讨她那样子的老婆。她不是小啦,也二十啦!将来可怎么办?难道真叫她袭玉娇龙的缺?在沙漠草地上男不男女不女地飘流一辈子吗?……”

此时户外的雪瓶反倒惊讶得忘了悲痛。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爹爹的真名字,原来叫作玉娇龙,爹爹的生平到底是怎样?自己的本来父母是谁?因何才被她扶养?此时屋中的萧千总已不再言语了,绣香却仍在哭泣。雪瓶站起身来,就要进屋去问问详情,忽听犬吠之声又厉害了,这回比上回叫得还要急,幼霞又在墙上嘴中“哧哧”的叫她,她赶紧回身跑了三二步就越过墙去,双剑分两手持握,向外就跑,只见群犬都向山路上追了去。雪瓶先去找马,一看红马黄马和螺子尚在树上栓著,黑马白马连看马的牛脖子全都不见了,那山路上却有马蹄哨哨之声,十分地清脆。

雪瓶大怒,就向山路上追去,一群狗又档著她咬,她以手中的双剑将狗驱散,仍往上追去,三辆车又遮著路,同时四面是云,山石又极滑,她不敢快走,此时见山路转弯之处,隐隐有一条白影,就是她的那匹白马,她只恨未预备著弩箭,一时情急,将双剑归于一手拿著,她把另一只手向旁边摸起了一块碎石,就向看那条白影猛力的投去,只听哗啦的一声响,那边像有甚么铜铁的家伙扔在地下了,而蹄声哨哨越走越远,雪瓶怒喊说:“回来!你绝跑不出山,我寻著你必要杀死你!”也不知那边的人听见了没有,但是绝不答话地向前逃。雪瓶顺著山路紧追,攀树登石,追出了很远,已上到了很高的地方,向下一看,只见一片一片的白云都像那匹白马似的,蹄声却听不见了。风声愈大,山水愈响,树木乱抖得更厉害,狗仍在下面乱叫,她四下张望,若然觉得眼前一亮,相隔约有一箭之远,那边分明有一晃一晃、忽明忽灭的火光,还不像是灯,分明是许多火把,而且似是往近走来了。

雪瓶心中明白,这山里原来真有强盗,牛脖子在尉犁城时就已跟贼人勾通,他早已惦记上了我那两匹马,但我那匹白马可以舍弃,黑马却是死也不能使它到了别人的手中。于是她又向前忿忿地紧追,迎著那惭来渐多渐亮的火光赶去,脚下是极为难行,带尖的山石,有刺的树木,很滑的青苔,残留的雨水,旁边又是烟云遮罩的万丈悬崖跟深涧,她时刻要小心,却又时刻不敢缓,越过了一道高岭,向下走去,却觉得山路渐渐的宽平,那些火光来得也愈近了,显然看出来确实是火把,一共有二十多只,有的走著走著就被风吹灭,有的却风一吹它更亮,熊熊闪闪的火光之中,照著可不只是二十几个人,至少有四十个人,渐渐也能听见他们的说话了,可是听不清楚,又渐渐听到了他们的脚步之声。

这时雪瓶只恨未带著弩箭,不然站在这里连枝箭射去,他们就都得倒下。雪瓶又向前走了几步,就见右边有几座高石,上面大约生著有两三棵树木,雪瓶就将身子向上一纵,轻轻跳了上去。她在上面双手持剑站立,向下看著,就见火光逼近了她的眼睛,连这些人的模样她都看出来了,只见有的头戴著破草帽,有的手中蒙著头,有的就把一条辫子像蛇一般的盘绕在头上,其中多半穿著汗挂、夹袄,还有几个光脊梁的,都用手举著燃著了的干草把跟枯树枝。他们说著:“可要小心!”

“别管旁人,只敌住那两个丫头就行。”

“哈萨克的那丫头还不要紧,只有飞骆驼……”相距只有四五十步远,这些人万也没想到山石上会有人,春雪瓶不是飞骆驼,简直是飞鹏、飞豹子,她手擎双剑从上向下蓦然一跳,喝一声:“都站住!”把那些人都吓了一跳,有的就失声喊出来。雪瓶双剑齐挥,立时就砍倒了两个人,其余的全都乱纷纷地向后退,齐声大吼道:“你是谁?……”

雪瓶连半句话也不答,只是舞剑逼近,众贼也一齐用刀相迎,当时刀剑齐鸣,人声乱嚷,但雪瓶的双剑无论砍、刺、掠、削,几乎每一剑都不虚发,每剑必有惨呼之声髓之而起,必有火把扔在地下,与创光相映著,一霎时倒在地下七八个,堕下崖去有十几名,其余的人全都抹头逃跑了,雪瓶多日的胸头抑郁之气,到如今才发泄了一半,她的双腕都已有点酸了,脚下踏的不是人的手,就是像雨水一般的血,地下燃烧著的火把照得石头发红,照得云雾也发亮。

她用双剑架住了一个刚要跑而没跑成的贼人脖颈,这个贼就向她跪下了,央求著说:“小王爷!……”雪瓶怒问说:“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牛脖子那个贼偷了我的马往哪边逃的?快实说!”

贼人说:“我没看见牛脖子,他倒是说春大王爷有匹好马,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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