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霖子不耐烦地哼唧了一声。
我先让门外的人等一下,然后边穿衣服边看了一眼表,凌晨两点半。
这些天很少有尸体送来,我也没怎么搬过尸体,今天突然送来一具,竟然莫名的紧张起来,连心跳都加速了。
我穿好衣服打开门,一个矮胖的,穿着宽松护工服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外。
她纹着细眉,和那张长着黄斑的脸极其不搭,顶着一头烫成细卷的短发,让我不禁联想到电影里的包租婆。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呐!”她没好气地说,连脾气都像包租婆。
此刻我脑袋还懵着,她就继续叫嚷着:“还愣着干嘛?拿上钥匙开门啊!他可等半天了。”
说完她瞟了一眼停尸床上的尸体。
我的某根神经突然跳动了一下,仿佛白色遮尸布下面的死人,也在催促我似的。
霖子已经坐起来,我赶紧让他躺好,“你有伤,别动了,就一具尸体,我去放就行。”
说完我拿上钥匙去了太平间,先把尸体连带着遮尸布,一起从轮床抱到太平间的停尸床上,不是很沉,身体也不太僵硬。
“大……大姐。”其实我想叫‘大妈’,又看怕她嫌我把她叫老了,“这人刚死啊?”
“啊,对呀。刚从住院部推过来的,他可是个老病号了,光住院就得有两三年了!”一叫大姐,果然她态度都变好了一些。
我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随口问了一句,“那是啥病啊?”
“肝癌,难受着呢!吃不下东西,最后瘦的都不像人了。”
她啧啧两声,然后又好不遮挡地,张着嘴打了个哈欠,冲我摆摆手,“行了,我走了。”
说完,她推着轮床离开了,太平间里只剩下我和一个死人。
先打开一台空的停尸冰柜,把轮床推过去,掀开遮尸布,准备往冰柜里放。
瘦,暴瘦。这是尸体给我的第一印象。
这是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秃顶,仅有的一点头发,也是细软发黄,
他面容枯槁,
毫无生气,蜡黄的皮肤紧紧包裹着全身的骨头,连骨头的形状都能看清。
两个发黑的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他有着薄薄的嘴唇,此时紧紧地绷着,两个颧骨高高地耸起来。
尸体的上半身没穿衣服,我能清楚地看到每一根肋骨,看着就觉得可怜。
他就像一具干尸,也像刚拆开绷带的木乃伊。
就在我俯下身,准备抱住尸体的时候,他睁开了眼。
一双褐色的,无神的眼眸子,直直地盯着我。
我头发根全部竖起来,双腿开始发软,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顺手抓住了地上的凳子,随时准备扔向尸体。
“张强……”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声音干涩嘶哑。
这种震撼和恐惧的感觉,难以形容,我只觉得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
我没吭声,傻站在原地,尸体薄薄的嘴唇再次蠕动起来。
“王副院长办公室,有你要的东西。快去。”
他一边说一边扭过头,死死盯着我,同时那干枯的胸脯就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仿佛恢复了呼吸一般。
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凳子也不小心从我手里滑落,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我浑身猛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