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神色如常,古井无波地道:&ldo;以你羽林郎的身份,居然敢在嘉福门拦阻中书监刘放进宫,你的胆色倒是异于常人啊。&rdo;
曹亮想不到他拦阻刘放孙资的事,曹叡居然会知晓,不是说这位皇帝病入膏盲吗,怎么可能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明察秋毫,就算是他在宫中耳目众多,也用不着事无巨细到这种程度吧?
&ldo;回禀陛下,臣不过是恪尽职守遵章行事罢了,就算有些胆量,那也是陛下您赐予的。&rdo;
曹叡直直地盯着他,淡淡地道:&ldo;刘放孙资进宫的目的,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很吧?&rdo;
曹亮悚然一惊,他从曹叡的如炬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股的寒意,尽管曹叡病体残躯弱不禁风,但此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却让曹亮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什么叫天子之威,大概就是这种吧。
更关键的是,曹叡似乎有一种洞察力,一眼就能看透到曹亮的内心深处,让曹亮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
&ldo;是。&rdo;曹亮老老实实地道,不敢再耍什么花样。
&ldo;那你是燕王的人,还是曹肇、秦朗派来的?&rdo;
&ldo;都不是,臣只是一名羽林郎,与燕王等并无半点交集。&rdo;
&ldo;那你和司马懿是有仇了?&rdo;
&ldo;没有,臣位卑职微,如何能与司马太尉交恶。&rdo;
&ldo;那朕就有些好奇了,你既不是燕王派来的,也与司马懿无怨无仇,为何会甘冒得罪大臣的风险,力阻刘放进宫?&rdo;
曹亮暗自感叹,整件事看得最透的,竟然是这位行将就木的当朝天子,慧眼如炬呀,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ldo;位卑未敢忘忧国,臣虽地位低微,但也知道曹氏的江山社稷来之不易,司马懿外表温良恭顺,内心险恶奸诈,如此佞臣,如果用来辅弼新君的话,主弱臣强,实非社稷之福,所以臣才斗胆拦阻刘放孙资,以绝其进谏之路。&rdo;曹亮如实禀道。
曹叡似笑非笑地道:&ldo;你如此诽谤大臣,就不怕朕治你的罪么?&rdo;
曹亮前世虽然是一个吊丝,但骨子里却也是傲气的很,现在面对帝王之尊,一样可以做到不卑不亢。
&ldo;陛下,臣不过是据实而言,绝无诽谤大臣之意,司马懿鹰扬之臣,如潜龙在渊,陛下在时,尚可弹压于他,若陛下不在,他定然会肆无忌惮,纂权谋位,做窃国之贼,臣以为陛下若为社稷着想,必不可托孤于他。&rdo;
曹叡面露异色,略有些欣慰地道:&ldo;你之言朕亦自知,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见识与胆色竟能远超朝中那些自命不凡的大臣。位卑未敢忘忧国,好,这句话说的很好。&rdo;
曹亮暗暗惭愧,这句话那是他说的,这是宋代诗人陆游的诗句,自己临时挪用了一下而已。
曹叡随后轻叹了一声,道:&ldo;不过朝中之事,却也不是你能真正明了的,有些事,朕明知不可为,却也不得不为之,你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rdo;
&ldo;诺。&rdo;曹亮拱手而退。
曹叡所说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显然说的就是司马懿,在任用司马懿为顾命大臣这件事上,曹叡肯定是有苦衷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曹亮或许还无法真正了解曹叡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ldo;陛下,天寒地冻,您还是回宫吧,保重龙体要紧。&rdo;辟邪过来劝道。
曹叡没有再坚持,轻轻地颔首,辟邪扶了他,往寝宫而去。
回到嘉福殿,曹叡忽然问道:&ldo;这个曹亮,是谁家的子弟?&rdo;
&ldo;回陛下,曹亮乃高陵亭侯曹演之子。&rdo;辟邪倒是门清,很快地回复道。
&ldo;噢,是曹演之子,曹纯之后啊,朕本以为曹氏三代子弟,皆是些纨绔浮华之辈,这个曹亮,倒是才识明断,胆色过人,算是吾家千里驹也。&rdo;
&ldo;那陛下以为他和曹爽相比如何?&rdo;
&ldo;曹爽不过是庸才耳,谨慎持重,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曹亮头脑敏锐,沉毅果决,有胆有识,只不过太年轻了,还没有经历过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不知道仕途的险恶,如果经过历练和积淀之后,倒也不失为肱股之臣。&rdo;
&ldo;如此说来,陛下是看好曹亮的将来了?&rdo;
曹叡轻轻地摇摇头,幽幽一叹道:&ldo;只可惜,朕是看不到了。辟邪,传朕旨意,任命曹演为骁骑将军,蒋济为领军将军,接替秦朗、夏侯献之职。&rdo;
&ldo;诺。&rdo;辟邪领旨道。
&ldo;今天晚了些,明日再宣旨吧。&rdo;
&ldo;诺。不过陛下既然很是欣赏曹亮,为何不晋升一下他的官职?&rdo;辟邪疑惑地道。
曹叡道:&ldo;曹亮目前不过是一个八品羽林郎,升他个一品两品的,并无多大用处,若是提升的太高,只怕会引起司马懿的警觉,遭到他的阴谋暗算,夭折的天才,永远也算不上天才。给他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或许这才是最为明智的。&rdo;
曹叡对司马懿太了解了,阴鸷腹黑,如果他将曹亮视做是潜在的对手的时候,甚至有可能会不择手段地去除掉,如果自己现在只是提升曹亮的官职,只会引来司马懿的关注和警惕,没有自己的辟佑,反倒是让曹亮的仕途变得更为地艰难。
至于让曹演出任骁骑将军,这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曹演以前曾出任过领军将军,后因事免,现在重新启用,反而降了一品,朝中之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