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冉至生辰,为了盛装打扮,符念念午后花了好半天功夫,只是没想到拆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费时间。不过就算没有这些值钱的衣饰,也不能失了雅趣。
符念念再照照镜子,瞧着自己的样子是一点都不会让人再认出来,才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带上面衣偷偷摸摸出了门。
她边走边将义甲裹在自己手上,这副义甲还是母亲留在漪鹤馆的遗物,是用玳瑁甲壳制成的。这种材质难得,价格更是不菲,触弦时干净利落,音色最为清脆响亮。
符念念轻轻勾勾手指,各种指法熟捻于心,她明白,今天一定不能出差错,更不能露馅叫人认出来。好在她会弹琴这事瞒得好好的,除了白茶谁也不知道。
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回屋换了衣裳,那谁也不会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人前弹了琴。
冉至不在,符念念这个夫人也不在,大村安奈还在洋洋得意的叫嚣着,他们的气势似乎更甚了,东厂的人和冉茗仿佛都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只是嘈杂之间忽闻得几声琴音,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水榭亭中,这才见到是个女子站在中央。她施施然行了礼,&ldo;奴婢阿柰,特来献丑。&rdo;
方才归来的冉至放慢了步子,他的视线也跟着众人汇聚在水榭亭中,冉府可没什么叫阿柰的下人,也许是谁想出了什么法子?
可是这想法很快又让他觉得不可能,这府里哪里有人会帮他?冉至的疑惑更甚了,他坐下身缓缓旋着手里的杯盖,颇是认真的注视着这位&ldo;阿柰&rdo;的一举一动。
大村安奈瞧着阿柰,悠然问道:&ldo;姑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rdo;
&ldo;只因迎风起疹,怕污了诸位大人尊目。&rdo;符念念走近两步,轻轻掀了面衣一角,&ldo;您若是不信,就瞧瞧看。&rdo;
一张红疹遍布的脸顿时出现在面衣之下,大村安奈倒吸了一口凉气,吓得朝后一退,&ldo;罢了罢了,你不必再掀了。&rdo;
符念念勾勾嘴角,&ldo;还请莫怪,久闻您的筑紫筝流在扶桑首屈一指,今日便想请教请教。&rdo;
&ldo;小姑娘会弹我们扶桑的筝?&rdo;大村安奈疑惑道。
&ldo;那倒不会。&rdo;阿柰抿嘴轻笑,&ldo;只是想着小女的微末功夫,说不定能用中原的筝弹一弹扶桑的曲子,若是能入您和诸位贵人的法眼,那便是阿柰的福分了。&rdo;
&ldo;我扶桑雅乐独树一帜,只怕姑娘小小年纪,习不来。&rdo;大村安奈的语气中藏着隐不住的不屑。
&ldo;能不能,也得试试才知道。&rdo;阿柰做了个请的手势,径自坐在了亭中备好的古筝跟前。
大村安奈却并没有领情,&ldo;小姑娘,我弹琴二十余载,学筝的时间比你的年纪还大,欺负你有点胜之不武。&rdo;
阿柰轻笑一声,&ldo;我中原筝流几千余年,和几百年的筑紫筝流应当还是有得一比。&rdo;
&ldo;你……&rdo;大村安奈皱了皱眉,&ldo;小姑娘牙尖嘴利,待会失了少傅的面子若是有人要罚你,你可别哭出来。&rdo;
第31章
大村安奈的话音未落,符念念已经下手,灵巧的手指像浪似得在琴面上翻飞,一个音符也不差地将大村安奈方才演奏的曲子弹了出来。
扶桑的雅乐就是再超凡脱俗,也终究是从中土传扬过去的。只是中土五音宫商角徵羽,扶桑经过演化,多用变角和变羽之音,才会显得截然不同。要弹这些音不难,只要能将谱子记在心里,配着左手按压便好。
大村安奈皱皱眉头,随即又弹了一段,单个的音可以凭借按压,但是和弦要同时弹奏多根琴弦,靠左手按压根本来不及。
可是符念念还是不非吹灰之力地将曲子弹奏了出来。
&ldo;您听说过一种叫双跨的指法吗?左手可以一次按很多根弦的。&rdo;符念念又一次将问题迎刃而解。
大村安奈明白,这个不起眼的女子是的确有些本事在身上,她也较起了真,合着三味线一道弹奏起来。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强人所难,可符念念又一次让众人大开眼界,她的左右手竟十分协调地一起弹奏起来,看得人眼花缭乱,无不赞叹这高超的技艺。
只是弹着弹着,符念念忽而停了手。
大村安奈轻轻勾起嘴角,两个手都来弹奏,那就没办法靠按压弹出变角和变羽之音,这才是她真正设下的为难之计。
众人皆以为这位&ldo;阿柰&rdo;也败了阵,谁知她只是淡淡道,&ldo;烦请稍等,我去取几个雁柱来。&rdo;
冉至的视线一刻也不停地盯在她身上。
他瞧着阿柰在众人视线下见招拆招的样子,和符念念平日那聪颖又不服输的性子一模一样。这感觉,这身形,他太熟悉了,何况他早先还在英国公府见过符念念架上的琴谱。
可这还不是让冉至动容的关键。
冉至认真瞧着符念念的一举一动,知道她也是情急之中才会冒险来帮自己。就算过了七年,符念念还是那个会在雪中替他解围的善良姑娘,她只是把自己的善良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逢人便拿出来给他们瞧瞧。
他隐隐觉得自己心底升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就像是发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宝物。但是这种喜悦很快又转变成了抑塞,他甚是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符念念变成了这样,甚至是对苏暄骤然转变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