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彦眸光轻闪。
她从来没有信过李斯年吗?
显然不是的。
她曾真心信过李斯年,信李斯年会帮她找红薯,帮她出谋划策对抗世家,她也曾认真衡量过,放李斯年自由的威胁与利好。
可李斯年一点一点消磨了她的信任,将崔元锐摘出去,提前向李承璋通风报信,甚至还跟其他世家打了招呼,让他们钻了崔家倒台的空子,充实自家的势力。
她如何再信李斯年?
程彦道:“我信任你,带你出宫,带你看华京花灯,许你三个心愿,在母亲面前百般说你的好,保住你的性命。”
“我若不信你,你觉得你能策划今日的一切吗?”
她知道李斯年跟她有血仇,不可能跟她一条心,更知道李斯年是一把双刃剑,稍不留神,便会伤到自己。
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李斯年,哪怕她知道李斯年与她是塑料盟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反水刺她一剑。
程彦抬眸看着李斯年的背影,道:“我十分信过你,也十分防过你。”
“但我防你防的是你威胁到我舅舅的性命,你恨母亲灭谢家满门,你想杀我杀我母亲替谢家报仇。可我没有防过你会与世家们站在一起,与天家为敌!”
“我一直觉得,你虽是谢家之后,可更是天家子孙,你的生死荣辱是与天家一起的,我们之间再怎么相斗,也不过夺嫡宫斗,任谁输谁赢,都做不出做肥水流外人田的傻事!”
李斯年祖上是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的梁王,他是天家子孙,对皇位生出念头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为皇位做些事情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她一直以为,她与李斯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再怎么争斗,无非是天家夺嫡那些事。
皇位之争,本就各凭本事,七年前她胜了谢家人,七年后李斯年若胜了她,她也没甚好怨的。
不过是成王败寇,死得其所罢了。
这个道理,自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便明白的。
可李斯年偏偏选择了与世家站在一起对抗天家。
程彦道:“李斯年,你对得起你的姓氏吗?”
世家权重,天子式微,损害的是天家的利益。
纵然日后李斯年胜了她,可世家把持着的朝政,李斯年又能讨到什么好?做一辈子世家手中的傀儡皇帝?
那与终日困守在三清殿有甚区别?
李斯年此举,可谓是损人且不利己。
她想不明白。
李斯年低头轻笑,道:“小翁主,我是被世人遗忘的存在,天家的禁忌,本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你还是莫把我当做天家的人为好。”
“我所做的事情,不为天家,不为世家,只为我自己。”
李斯年慢慢转过轮椅,星光洒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小翁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斯年平静说道。
程彦道:“你自然可以为你自己,是我害你如此,是我母亲害你如此,你为家族报仇,大可冲我们母女来,我绝无怨言。”
“天家夺嫡,最要不得便是心慈手软。若当年谢家女胜了,一样容不下我与母亲,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李斯年,你那么聪明,你比我明白世家之害。”
她不信李斯年看不到现在的世家坐大对天家的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