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宣委对此事的关注,未免有点小题大作了。
还好这件孔雀衣并没有损坏。颜勇明在吴团长过去的感觉中,印象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颜勇明一开口,吴团长就把孔雀衣借给他了。
之前在部里发的件里也看到,颜勇明被列为今年黄坑镇后备干部里的头号。一般组织上的原则,排在头号的后备干部,十有八九就是副科的提拔对象。
吴团长也有意交好未来的副科颜勇明,因此借孔雀衣才这么爽快。脑子绕到这点上,吴团长这个在官场里打滚了这么久的人,突然明白过来了:陈宣委这是做局让自已往里钻啊!
只要孔雀衣真地被损坏,颜勇明没有主动提出验衣服的话,他和颜勇明之间的芥蒂就坐实了。
今年提拔副科征求主管部门领导意见时,有这个矛盾在,吴团长觉得自已不会这么大度,还能替颜勇明说好话,到时肯定会说些颜勇明不堪任用的“坏话”。
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孔雀衣到底有没有被损坏了。
但吴团长现在觉得孔雀衣有没有被损坏,一点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宣委这个人太阴暗了,居然为了阻挡下属的前程,设计了这样一个微妙的局。
设局拦别人的路,这在职场上也不鲜见,但是最可恶的是,这个局里,竟把自已也设计进去了。
想那日,自已还傻呼呼地觉得这个陈宣委是个好下属,和自已很贴心,懂得为自已考虑和着想。
现在看来,人家陈宣委当时看到自已中计,肯定心里在得意地笑呢,没准在骂自已:笨蛋!
吴团长什么都可以原谅,最不能原谅的是陈宣委以自已为核心,设了那么大一个局。
吴团长脸色,短短几秒内变幻了好几下。如果颜金花不是仔细盯着,还真看不出来吴团长内心正在激烈地进行着天人交战。
不过,在颜勇明看来,吴团长脸上的神色,依然一如往昔,亲切而随和。于是,他也就继续絮絮汇报着刚才被验衣服打断的工作汇报。
颜金花轻擦了一把额头上出的细毛汗,再次佩服起赵菲来。自已的同桌,年纪一般大,但她的心思却如此缜密。
大人的思想变化,似乎都瞒不过她,就算隔着数十公里远在家县城,赵菲之前对这个局面都了如指掌,尽在掌控,事情正按着她的预测在发展。
按照中午赵菲交待的,孔雀衣被验收没有问题后,陈秋香的父亲也将因为大进不实的馋言,而列入吴团长的黑名单。
当领导的人,最忌讳别人耍阴谋利用他了,这不光污辱了领导的智商,还贬低了他的权威。这种仇恨,和抄家灭族也差不多了。所以,从今往后,陈宣委肯定在吴团长那里讨不了好,甚至有可能被打击报复。
颜金花在赵菲提出这个办法时犹豫了一下,生怕万一被验出孔雀衣是缝补过的,反而害了父亲。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对吴团长说,孔雀衣的确是被绞坏的,但现在补好了,补得天衣无缝,和新的也没差别。
赵菲却劝颜金花要赌一把!
赌对方验不出来孔雀衣被缝补过!
只有这样,才能对陈宣委一招致敌。让这种擅长使用阴谋的小人,败得无冤可诉,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颜爸爸公公开开和吴团说孔雀衣是绞坏补好的,固然吴团长也许不会生气,但是却突显不出陈宣委是一个阴险的小人角色。
而且,赵菲分析,陈宣委这么做,就是为了挡住颜爸爸提拔副科之路,如果不一招致敌,让吴团长再也不敢相信陈宣委,那么今后这段日子,陈宣委肯定还会再找其它的办法,说颜爸爸的坏话,阻拦他的提拔之路。
一番考量之后,颜金花终于咬牙同意了赵菲的主意。
父亲这么疼爱自已,现在自已长大了,又逢这种提拔的关键时期,也该替父亲出出力了。
而且,颜金花亲眼见到,那个缝补匠人的手艺真是高超无比,如果不是赵菲告诉她哪里是缝补的线头,她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件孔雀衣是修补过的。
当事人尚且如此,相信剧团的人也看不出来吧!
话说如此,但吴团长叫仓管老杨上来验衣服的时候,颜金花的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喉咙口。
直到老杨斩钉截铁的说这件孔雀衣一点问题都没有,颜金花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而看吴团长的神色变幻,陈宣委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颜金花冒完冷汗,剩下的就是庆幸了。
庆幸有赵菲这么厉害的军师出主意。
陈秋香一家,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第二天到学校里,陈秋香和赵菲一说,还真把赵菲乐坏了。
不过,她们俩是离开教室说的,这种话,当然要避开陈秋香在的地方,还得离得远远的,免得被她听到了。
官场上并不流行现世报,这种报复来得很慢,而且都是在被报复对象不知不觉、全无防备的时候来临。
下半年,全县一次副科干部调整中,陈秋香的父亲被调到一个鸟不拉屎的贫困乡去了。那个乡,离黄坑镇有一百多公里,并且在崎岖的高山上,一条机耕路通往乡政府,一旦遇到雨季,便会被困在那山上,一两个月都道路不通,无法回家。
事后陈宣委打探听说,部里开部务会时,有领导提了他一些小意见。
人家并不会向陈宣委透露,是哪个领导提了他的意见,陈宣委百思不得其解,自已一向谨慎小心,也没有得罪过什么部领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