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折磨人的是什么?
对木梨来说,不是疼痛,不是劳累,不是屈辱,是你想睡觉,困得要死却不让你睡觉!
她来的当天,周氏就说院子里人多太吵,把几个三等丫鬟、粗使婆子打发到赵瑀那里,身边只留一个小丫鬟。
赵瑀过意不去,特地将莲心派过来,但莲心什么也不干,没事就坐在廊下晒太阳。
院子里洒扫浆洗的活计就成了木梨的。
做就做吧,她并不介意表现自己的顺从和能干,于是咬牙忍了。
到了晚上,周氏借口看她亲近,让她上夜。
木梨很高兴,以为和老太太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哪知这一晚上老太太就没消停过。
她刚躺下,就听老太太要茶喝,倒了茶,却说凉,木梨只好重新泡茶,再端过去,老太太刚喝一口就喷她脸上了,“这么烫!你想烫死我?”
木梨脸也顾不得擦,忙把茶壶放在凉水里冰着,好容易不凉不烫了,这位老太太又说晚上喝茶睡不着,要喝白开水。
终于伺候老太太喝了水,木梨打着哈欠,又是刚刚躺下,老太太又叫,“腿疼,给我捶捶腿。”
木梨只能趿着鞋,跪在脚踏上给老太太捶腿。
一捶就到了天亮。
老太太折腾一宿补觉去了,木梨可不行,满院子的活计都等她一人干呢。
连着几天熬下来,木梨面色发白,眼圈发青,双颊凹陷,嘴唇爆皮,脚步虚浮,曾经称得上清秀可人的小女子,生生被揉搓成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模样。
就算木梨再傻,此时也知道自己被老太太耍了!
她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但骑虎难下,她没了退路,也不能让人揪住错处,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她还抱有一丝幻想,恩公总会到老太太院子里请安,说不定看见她的模样,会再一次怜悯她。
毕竟恩公是个心肠柔软的男人,见不得羸弱的女子受苦受难。
可不知为何,她一次也没碰到过李诫。
周氏冷眼旁观,回头就当笑话一样说给赵瑀,“我真不知这人脑子是不是缺根弦,她这时候还做梦爬床,你说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脸!”
赵瑀也纳闷不已,李诫明白拒了她,为什么她还执迷不悟?她就那么笃定李诫会看上她?
“唉,终究是个麻烦,还是尽早打发她们姐俩出府的好。”赵瑀叹了一口气,“就怕她再找曹先生说三道四,如果曹先生和老爷生隙,反而不美。”
“不如趁着曹先生不在,卖得远远的,再随便编个谎话哄他,让他找不到不就得啦。”
“……不太好。”赵瑀不同意,“救了她反而不好发卖她,而且不能哄骗曹先生——这会让老爷的诚信大打折扣。”
周氏皱起了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顾忌的也太多了吧!怎么官越大反而越憋屈?”
赵瑀忙安抚道:“所以说‘官身不自由’,官越大,权力就越大,就越不能随心所欲由着性子来。那木梨……且再等等看吧,她如果要动外脑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肯定会露出狐狸尾巴来,到时候证据确凿,也让别人挑不出错来!”
“我这几日也看明白了,木梨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把墙拆了也要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周氏感慨道,“这人太偏执,都快走火入魔了,我得想个法子赶紧打发她……别担心,肯定不会出岔子。”
周氏的法子简单明了,直接和木梨说:“听说你以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为了报我儿子的救命之恩,才自卖为奴。我们李家家规是施恩不图报,这纯属我儿子做的不对。所以,我就替他做主了,今天就放你出府。”
木梨没想到忍气吞声许多天,结果换来这么个结果,当即跪下苦求不出府,把他爹卖她那套说辞又讲了一遍。
周氏闻言乐了,拍手笑道:“这好办,常言说的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嫁了人,你爹还能拿你怎么样?救人救到底,干脆我给你保一门婚事——你看曹无离怎么样?”
木梨大惊,头摇得和拨浪鼓差不多,“不,不……老太太,奴婢对曹先生无意。”
“诶——你别不好意思了,瞒不过我的,你们往来已久,他总跑到后罩房找你,而你也总收他东西,对不对?后院里多少人都看见过,郎有情妾有意,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事彻底砸懵了木梨,一时间痴楞当地,连自己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
被欺骗、被耍弄,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不甘涌上来,在她的胸膛里掀起惊天巨浪。她觉得自己就像戏台子上的花旦,卖力地演着戏,以为能感动台下的看客,谁知人家只把自己当个丑角!
周氏凭什么一句话定自己的去留?赵瑀都不敢。
因为她是恩公的娘,她的话恩公都得听!
那就让这个娘听自己的话……
木梨从床铺最底下翻出两个纸包,一红一白,这是赵瑾给她的,红的是阿芙蓉,白的是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