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何洛坚定地点头,“我忽然意识到,这半年来,我一直没有去尝试,不是因为我绝望了,而是因为太伤心。好在我还年轻,恢复得快,还有力量被打击,我想,我还能投入更多的沉没成本。”
“你自己都说了,忘不了他,是因为忘不了纯真的高中时代;或许,也是你不甘心他先放手呢?”蔡满心着急。
“不甘心也好,怀念高中也好,沉没成本已经太多也好……无论什么原因,现在的结果都一样。”何洛数着手指,“那就是,我能想到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只有他。”
坐在高中同学聚会的饭店里,何洛有些局促不安。她离开北京时信誓旦旦,要和章远心平气和地聊一聊,然而近乡情怯,刚才来时路过省大,看见黄白相间的主楼,已经让她紧张地扰乱了呼吸的节奏。
再见到章远,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你好吗”还是“我回来了”。何洛的心情紧张,不亚于初次恋爱的女孩子,要对心上人磕磕绊绊地表白。
田馨看出她的心神不宁,拍拍她的手背,说:“喂,你此前说不回家,今天又忽然杀回来参加同学聚会,难道还不想见到某人?怎么神色恍惚?”
何洛抿嘴一笑。她盼着章远赶紧出现,但又希望等待的这一刻被无限延长。
包厢的门推开了,大厅嘈杂的人声涌入,啤酒的酵香扑鼻而来,空气的对流掀得长窗前的白纱帘不断翻飞,晚风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
“兄弟们来得早啊!”他略微低沉的嗓音有一些疲惫,何洛听得出。她忍不住回头,想看看他好看的脸是否也有些憔悴。果真比半年前要瘦削一些,脸部轮廓更加清晰坚毅。能看出刚刮的胡子,下巴稍青。何洛在一瞬间回忆起新生的胡茬贴在脸颊上时微微刺痛的感觉。
如同下一瞬,柔软的心所感受的触感。
她看见女孩子玲珑剔透的笑脸从章远背后探出,大大方方冲大家摆手。“不介意我一起来吧。”
“怎么是她?”田馨说得大声。章远望过来,看见何洛,不禁一怔。
何洛扭转身,握了握田馨的手:“吃菜。与我们无关。”
“她!叫什么来着,那个小丫头,贼心不死的那个!”田馨努力回忆。
“郑轻音。”何洛去夹凉菜,粉丝细滑,几次从筷子的缝隙中溜掉。
已经来了十五六个同学,一桌坐不下,大家又嫌两桌说话不方便,所以将两张圆桌并放在一起。现在多了两个人,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已经坐下的人把椅子挪近,串出两个位置来。
“真麻烦!”田馨自言自语的语气,但嗓音放得很大。
“我给您老斟茶,还不行么?”章远笑着,拿起桌上的大可乐,将田馨面前的杯子倒满。郑轻音坐在他身边,扯他的衣襟:“别太向前弯腰,衣服要吃到菜汤啦。”
田馨“嗤”地白了一眼:“你很悠闲啊,是不是所有年级所有班级的聚会,你都会拨冗出席啊?”
郑轻音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她嘻嘻一笑,吐吐舌头:“没有啊。除了自己班的聚会,我就来你们这边了。多亏我们班篮球队那群男生一直和他们教练有联系,否则大海捞针,我去哪里找啊?”
“找不到就别找,找到了也白找。”田馨嘟囔着。
“噫,我这次过来不光是要找章教练,是很想拉两个班打一场球呢。我们班上那些臭小子夸口,说现在一个个练得特别神勇。我自己也很想看啊,这一年在香港,没有看到太多个子高的男生。”
“你去香港了?”有人插嘴问。
“对啊,读了港大一年的预科,补习英语,然后秋天的时候去多伦多那边。”郑轻音瘪瘪嘴,“香港没有那么好玩儿,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是最怀念高中了,可以站在操场边看球。”
田馨扭头看何洛,用手挡着脸,嘴型在说:“花痴。”
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回忆起高中一起逃课打球,在操场上远远望见班主任,四下逃窜的日子。
何洛和大家一起笑,想起那些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时光,心中五味陈杂。
郑轻音举手发言:“是是,那时候总看到你们打球。有一次我在场边路过,险些被砸到,要不是章远拦下来,脸上肯定好大好大一个球印。”她说着,还伸手在脸前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装可爱。”田馨咬牙切齿。
“好像有这回事儿。”章远半晌没说话,此刻悠悠开口,“不过,我记得当时那个球,是飞向我们班女生的。对不对?”他目光望向田馨。
田馨连忙推推何洛。她正在发呆,赶忙回神:“啊。好像吧,也许。”怎么会不记得?还有你画的q版篮球少年,你说,“中午到操场上来,我的第一个进球是送给你的。”然而此刻,章远就在桌子对面,又好像距离那么遥远。
这一餐吃得无味。酒过三巡,有人哄郑轻音唱歌,说你去了香港那么久,来首粤语的吧。她也不推托,大大方方唱起王菲的《约定》,捂着话筒眨眨眼睛:“高音上不去,大家不要笑话哦。”
田馨抢过另一只麦克:“我唱周蕙的国语版,你一段,我一段,上不去的地方我带你。”她又鼓起美声嗓门,喊:“章远,去看看何洛哪儿去了,去个洗手间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