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家坳回来,布木布泰低落了一段时间,总是会想到那一家人,枯瘦的张母,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还有张母打开那灰袋子掉落出来的一串铜钱。当那个明明才三十出头却已经沧桑的如同五十多的妇人问起她的儿子时,她只能无言。
接下来,出乎众人的意料,布木布泰开始关心起一些事务了。她整日与阿济格三兄弟混在一起,三人也不避讳她。因此,一些事情她也能从他们口中得知。
攻下辽阳城之后,辽阳原经略袁应泰自焚,巡按御史张铨被活捉,皇太极本着惜英雄的态度去说服了。
布木布泰问道:“姑父是如何让说服他的?那张铨可是归降了?”
多铎好像当事人一般激动,阿济格只是坐在一旁淡淡的笑着,多铎说错的时候笑着纠正一两句,弄得多铎总是相当不耐烦。
“皇太极哥哥一开始对他相当有理,但那张铨却一句金狗少来这套,换做是我肯定要发作了,你猜,皇太极哥哥把他怎么样了?”
布木布泰眨了眨眼睛,心说皇太极肯定不会跟你一样鲁莽的,表面上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苦恼道:“将他如何了?”表现深得听讲座精髓。
多铎一击手掌,大声道:“皇太极哥哥却是一点不恼,依旧好言好语,接着却是搬出宋朝徽、钦二宗降金的典故来说服那张铨。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可那张铨倒是硬骨头,最后对皇太极哥哥已经心服口服,但他说生是大明人,死了大明鬼,誓不降金!”
多铎一边说一边走来走去,口中不断叹惋:“好男儿啊!可惜他不是我们大金国之人,但是咱们大金国也不缺这等英雄!”
“那最后姑父把那张铨怎么着了?”
“自然是一刀砍了。布木布泰,我告诉你,像你们女人最容易有妇人之仁,你肯定要同情那张铨了吧,他虽然是条汉子,但是他死忠于明朝,就是我大金之敌,不杀他只会养虎为患。你到底明不明白?”他一副你不懂的样子惋惜的望着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目瞪口呆,她什么时候说过同情那张铨了,她那里又是妇人之仁了。
“好啦好啦,父汗晚饭前叫你交一份军防图上去,你做好没有啊?”
多铎一听顿时苦了一张脸,眼巴巴的望着阿济格。阿济格依旧一脸微笑的看着他,也不发话。最后,多铎只能气呼呼的扔下一句::“阿济格,你重色亲弟!”
留下布木布泰和阿济格尴尬而笑。
阿济格看着布木布泰,低声道:“多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布木布泰忙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她一边快速走,一边告诫自己:布木布泰你在想什么呢?你要是早点结婚,他都能做你儿子了!不要乱想啊不要乱想啊。她猛地摇了摇头,打了个寒战,赶紧跑开了。
在努尔哈赤顺利掌控住辽沈一带之后,能杀的都杀了,投降的列了一份名单公告天下之后,他留下代善与莽古尔泰接管,便带着其余人马返回赫图阿拉了。
离开赫图阿拉将近四个月,布木布泰终于回到了赫图阿拉。
八贝勒府,哲哲挺着大肚子率着贝勒府众女眷亲自迎了出来。
皇太极甫一见到她,便略略沉了脸,身边气压顿时就低了下来,对哲哲周围的人责道:“你们是这么当差的,福晋大着个肚子,你们还让她跑出来。还不赶快扶回去。”
哲哲身边的四个侍女立刻跪下齐声道“奴才知罪”,听到他这番话之后,哲哲身后的侧福晋颜扎氏脸色一僵,手不自禁的紧紧撰住丝帕,低垂的眼眸悄然闪过一丝嫉恨。
哲哲见丈夫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暖,柔声道:“贝勒爷,别怪她们了,是我一定要出来接您的。您这一出门便是三个月,咱们这一大家子可都盼着您大胜而归。”
皇太极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些许自傲,他走过去扶住哲哲,低声道:“现在我大金占领了辽沈一带,最近也没什么战事了,想那明朝皇帝也不敢再主动开战了。我倒是能好好歇上一阵子了。”
哲哲疼惜的看了他一眼,道:“贝勒爷出去三个月倒是清减了。”
“姑姑!”布木布泰回来时乘着马车,比皇太极慢上一步。哲哲早已收到她的来信,知道她与皇太极一道,此时看到侄女儿,又是一阵高兴,她一把搂住布木布泰,摸着她的脸,怜惜的道:“你一路回来,也受苦了。还好没出什么事情,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姑姑都不知道该怎么父亲和哥哥交代。”说着,忍不住湿了眼眶。最初收到科尔沁宰桑的信,告之她布木布泰已经出发了,盼了许久没盼到,心里已是一阵焦急,只想着坏念头,直到布木布泰安定之后寄来信报平安她才终于安心。
皇太极看着这一副姑侄情深的画面,忍不住打断:“好了,既然人都回来了,还是进府叙旧吧,别一个劲的站在外面了,惹人非议。”
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其余人也只能服从,一众女眷鱼贯而入,哲哲拉着布木布泰不断小声问她这一路上吃的苦,布木布泰倒要反过来安慰这个温柔的姑姑。